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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裡偷窺時,恰好看見盧師爺頎長的背影,站在他對面的人在月下露出一半身子,石榴紅襯裡的雜裾垂髾裙令人眼熟,那正是胡姬碧珠的穿著。
安眉很吃驚,沒有想到盧師爺與康古爾會有這層隱秘的關係。只見康古爾拉著盧燾升悄悄說了好一會兒話,又湊近一步靠進盧燾升懷中,正貼在他肩頭交頸呢喃時,碧綠的眼珠恰巧與安眉窺視的雙眼相對。
摟抱在一起的兩人立刻分開,盧燾升回過身也發現了安眉,只盯著她不說話。安眉頓時尷尬無比,怔怔望著他倆連話都說不清。倒是胡姬碧珠大方地笑了笑,拽拽盧燾升的手與他告了別,走出巷口時又對安眉行了個禮,方才從容離開。
“我,我是無意中看見……對,對不起……”安眉低頭囁嚅,看著盧燾升的腳一路走到自己跟前,恨不能有條地縫可鑽。
“沒事,你別說出去就好,”半晌後盧燾升嘆了口氣,才與安眉肩並肩往縣衙走,“我很早就已和碧珠相識,脫離了表面的應酬,便一直暗地裡往來。”
安眉低著頭,臉悄悄地發紅。盧燾升看著她不安的模樣,低低笑了一聲:“老實說,之前在下對安師爺一直都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手段,能夠在短短十天打通縣衙所有的關節?在下冷眼旁觀,一直都覺得你為人圓滑、有欠誠懇,今日才知不然。盧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請安師爺原諒。”
安眉聽著糊塗,不禁抬頭詫異地望著盧燾升,就見他從懷中掏出了一隻荷包,輕輕遞進安眉的手中:“今天你替碧珠解圍的事,我都聽她說了,謝謝你。這個是她要我轉交給你的,說是小時候的玩意,是乾淨東西,請你別嫌棄。”
安眉將荷包開啟,一把黯淡的紅柳木梳子從內裡滑出來,落在她的掌心。
多年前的舊物驀然重現眼前,就像多年前縈繞在戈壁灘上的遙遠歌聲:“這個夜晚月亮淡淡,葡萄藤又抽出嫩芽酸酸,傻傻的斡哥岱翻過小山,去尋找他的奧雲塔娜。青青的山坡銀白色的小路,曾經走過兩個少年,將來他們都要老去,是否還能像這樣並肩……”
安眉眼一熱,鼻中一陣陣地發酸……她的康古爾!
“謝謝,哎……”安眉唏噓一聲,破涕為笑道,“碧珠贈我梳子,盧師爺不介意麼?”
盧燾升像是聽到了一句極為好笑的話,嗤笑道:“臭小子,你才多大?毛還沒長全呢。”
十四五歲可以早慧到當師爺,但早慧到當情聖,未免就太好笑了。
安眉臉紅起來,攥著梳子乖乖跟隨盧燾升往縣衙走,看見巡夜的衙役便遠遠招呼一聲。末了她忽然想起一事,小心地問盧燾升:“盧師爺,你和碧珠,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和她?”盧燾升微微嘆了一口氣,悵然道,“我和她是不可能的,家裡不會允許我娶胡姬做妻子。如今先得過且過,也許有一天,我可以瞞著家裡,悄悄和她生下一個孩子……”
攥著梳子的手倏然收緊,梳齒扎進肉裡,傳來陣陣地刺痛。安眉忍不住艱澀地低喃道:“這樣好嗎……”
“不好又能怎麼辦,無論我多愛她,胡人女子對他人而言,是比家生奴婢還不如的存在……”盧燾升低頭道,“安師爺,請你保守這個秘密。”
“嗯。”安眉怏怏不樂地應了一聲。
她能明白盧師爺的苦心,也能明白康古爾的苦心——康古爾不會告訴任何人她是一個胡女,連盧師爺都不會告訴。一如當年用木梳細心地呵護,她在保護她。她一定以為自己已經過上了好日子,所以不肯給她的生活製造一分一毫地妨害。豈知她不過是,不過是……
安眉抬頭望了眼一臉認真的盧燾升,心頭不禁一陣陣揪緊——她原本會和康古爾走同樣一條路,然而十二歲時被酒肆老闆轉賣,使她擺脫了當壚賣笑的命運。可是當她想起自己的丈夫徐珍,那個老實木訥從來不會關心她的男人,心中卻也沒有任何歡喜。
是否她們遠離故土來到中原,命中就註定了無論作何選擇,幸福都不會降臨呢?
第七章
涼州刺史苻公與夫人在老僕攙扶下,雙雙走出逼仄的鹿車。努力挺直了痠痛的腰背,年邁的苻公昂首站在熙攘的人群中,望著洛陽城恢弘壯觀的門樓,悠悠長嘆了一口氣。
暌違了十幾年的風物都沒變,都沒變……苻公兩眼發酸地感慨著,一低頭看見站在城門下迎接的兒子們,臉色就立刻臭起來。倒是苻夫人異常激動地走上前受過三個兒子的大禮,將他們一個一個攙扶起來,最後才停在自己最心愛的長子面前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