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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賣房子,奶奶把老房子寫著我和羅見的名字,我們沒有通知二叔和姑姑就賣掉了。
因為羅見要用錢。羅見的媽媽快要死了,她需要錢。
羅見的媽媽,我的二嬸,那個驕傲的女子,當二叔有了外遇斬釘截鐵要求離婚時,她冷冷地挺直了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什麼也沒拿,一句話也沒說便離開了那個富麗堂皇的家,她唯一的要求是要二叔好好善待羅見。因為二叔堅決不肯放棄羅見,因為她知道二叔對羅見的疼愛,也因為,她養不起羅見。
我曾經想過,為什麼二嬸什麼也不要呢?那些是她應得的,無論在法律上在情理上,她都應該分得一半財產,然後帶走羅見,那樣也許一切都將不同?可是我隱隱地也明白十幾年前的二嬸,她那根傲骨,她要的,二叔不再肯給她,那麼其它的,她也不稀罕。
只是如果她知道羅見從此竟也如同孤兒,她會不會後悔當年的驕傲?
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她來看過羅見,羅見不肯見她,他恨她。
他恨她把他留在這個地方,恨她自己走了。他暴跳如雷地摔打東西衝著奶奶吼:“不要再說她!我沒有媽媽,她不是我媽媽!”他把碗扔出窗子,打碎了窗玻璃也打破了二嬸的頭,二嬸的一頭血中羅見奪門而出,他指著二嬸卻不看她,吼:“你要是再來我殺了你!”
從此二嬸沒有再出現。
是自從認識何和之後羅見開始原諒媽媽。那個時候他知道了愛情和背叛,他是她的兒子,有一樣的性情和驕傲,他對我說:“羅一一,對我,她也許做錯了,可是其它的,她真了不起。”
了不起的二嬸敵不過現實。她得了癌症。
這世道,向來是好人不長命,禍害延千年。
羅見回來的時候瘦得不成樣子,他透過小義知道我新租的地方,進了門就躺在我的床上睡了兩天兩夜,一句話也不說。我看著他袖子上的黑袖套,喉頭緊抑的痠痛。
替他收拾另一間屋子,他不聲不響過去睡下,張大眼睛仍然不說一句話。
他什麼也沒說。可是我知道二嬸一定死得很淒涼。二嬸家在外省農村,家境並不好,她也是獨自一人在城裡教書而已。
要到了一個月後羅見才告訴我,他這次是送了兩個人的終。他外公也死了。“窮死的。”他這樣冷冷地回答我。我問他錢夠不夠,這邊房子還有餘款,他笑:“為什麼不夠?我不會去偷麼?”
後來喝醉了酒,羅見木木地說:“羅一一你知道嗎,媽媽來看過我,她每年都要來看我幾次,不過都是偷偷地躲起來不叫我看見。她不是怕我會殺了她,媽媽她,她只是不想我不高興,因為我說過我不喜歡看見她。”他開始哭,鼻涕眼淚不怕丟臉地滿臉流,也不去擦,酒混著涕淚喝下去,又變成眼淚鼻涕流出來。
象個孩子,他哭得象個小孩子那樣,眼淚鼻涕的。
我看著他,羅見很少哭,小時候哭過一兩次,也從不肯叫我看見,會跳著叫:“叫一一滾蛋滾蛋!”我想,真好,原來從來沒有得到過也是一件好事。
大橋底下,我、陸鵬、何真知面前擺著一大袋啤酒,我一邊喝一邊說,說到最後開始有飄飄然的感覺,我抹抹嘴上的酒沫,卻抹了一手的溼,我怔怔地看著手掌,說:“我知道羅見是個壞孩子,他不是好人。可是,他是羅見,他是羅見啊——”
就算他好逸惡勞不務正業就算他吃喝打砸偷竊賭博,就算他拿刀子砍人,他也是羅見,他是羅見啊。
我的一生,只有奶奶、羅見、陸鵬,是永遠不會離棄我的。只有他們。
陸鵬攬過我,緊緊把我的頭壓在他肩膀上,低聲說:“一一,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輕輕地笑:“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什麼叫孤兒,你也不知道從小到大都被人在背後竊竊私語嘲笑辱罵當面搶白是什麼滋味。做好了事情永遠不會有人注意,做一件錯事就萬眾矚目說沒人教養就是這樣,就算沒做錯事出了事懷疑的眼光第一個就是我們。既然是那樣,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學好?那樣刻苦努力學好又有什麼用?那樣辛苦也不過是一身嘲弄。你明白嗎,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歷經坎坷成棟樑的,說什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什麼吃得苦中苦終為人上人。真荒謬,天底下如果全是這樣的人,我都不知道地球什麼時候變成天堂了。為什麼不去教那些好人們發發善心?人的心最壞,陸鵬你小時候也看到過的,人的心最壞,下意識裡潛意識裡冒出來的都是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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