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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幾個月上千裡的路,前五百里他與麥餅糠湯為伍,後五百里與魚乾豆子相伴。麥餅像石,魚乾似土,首入雙枷,腳戴鐐銬,後背負著一個隨時都會死掉的流徙少年。
阿攬在濃密不得剃的鬍鬚後齜了齜牙,想著同村那個奸詐的漢人小子,真得感謝他把自己偷出去賣了個好價錢。
那可是五百魏五銖,阿攬這輩子還沒見到過那麼多錢!若是可以,阿攬也會選擇賣了自己,只要一頓飽飯就行。
眼前這個小公主,驕傲蠻氣,像是初春樹枝上的第一片嫩葉,扎手得很,卻青蔥得彷彿有露珠要滴下。
阿攬嚥了咽喉頭,心想:她會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吧!
曹姽氣怒地看著那隻被扔在地上的囊袋,把臂彎上的籃子毫不雅觀地晃了晃,發現裡面還有陶器相碰的聲音。
她想起大虎每日午後都會給自己熬一道湯羹,既是平時自己吃慣的,她並沒覺得有什麼可惜,但是叫她輕易拿來給一個奴隸填飽肚子又心有不甘。
於是曹姽故意將瓦罐拿出,這裡頭是素日她慣用的開胃湯羹,名曰如意菜的那道。
一離了籃子,拿掉陶罐蓋子,湯羹便香氣撲鼻。而且散發出來的味道並非是調味醬汁的那種濃厚淳鬱的芳香,而是來自食物本身的,那種輕靈飄蕩又勾人饞蟲的微妙滋味,眼見著周遭幾個大漢都情不自禁地嚥了咽口水。
曹姽得意一笑,右手拿著陶罐,左手拿著龍首青玉小勺晃了晃道:“吶,你看到了吧。本公主賞你吃的,但是若你吃飽了飯,卻沒有照顧好沈洛,嶺南道一路艱難險阻,本公主也可以讓你比先前難過千百倍。”
她一邊得意洋洋地威脅挑釁眼前人,一邊還陶醉地欣賞那奴隸僅露出的兩眼中,對食物的露骨渴望。
可曹姽是從未見過何為飢餓的人,因她沒有捱餓過。她也沒有想過飢餓對人會造成何種的影響,那奴隸根本當只她的話是耳邊小溪流水,兩眼單單盯著陶罐放光。
待曹姽反應過來,右手上早已空空,正待補救,只見奴隸大漢頭一仰,湯羹瀉下一道瀟灑流暢的銀白色弧線,涓滴不剩地流進了那張有森森白牙的口裡。
這變故讓曹姽驚得輕呼一聲,左手捏著那把僅存的龍首青玉小勺尤為可笑,就連大虎小虎都怔楞在當場,大虎手一抖,甘蔗汁就差一些便要全數糊在沈洛臉上。
像是在嘲笑色厲內荏的曹姽,那奴隸還意猶未盡地發出嘗吮的“吸溜”之聲,豪邁痛飲之後,他用唯一自由的那隻手把空了的陶罐扔到一邊,那內造器皿發出“骨碌碌”的滾地脆響壽終正寢,然後他甚至意態誇大地抹抹嘴,又咧著口白牙道:“這湯羹好滋味,值得阿洛的性命!”
曹姽想把鞭子拾起來給這個膽大妄為的人一記厲害的,卻突地想起自己才痛罵過虐奴的官兵,不好即刻出爾反爾。想上前乾脆給甩個巴掌,卻不知那黏稠成一團的鬍子頭髮裡藏著多少蝨子,要是爬到自己身上如何是好。她心想要不乾脆踹上一腳,可思及那奴隸渾身石頭一樣的硬肉和先前沒討著好的黑臉大漢,又打消了主意。
她不耐煩地吩咐軍士:“上枷!上枷!”
奴隸大漢那隻造孽的手終於不會再作惡了,曹姽這才昂起下巴道:“算你命好,這輩子嚐了一次如意菜羹,你這等胡奴往後就在夢裡回味這滋味兒吧!”
人道是由奢入儉難,只怕這胡兒往後再吃那乾糧,無論如何都咽不下肚。
不想那奴隸頭手都在枷內,卻自然得彷彿穿著褒衣博帶,對曹姽的諷刺充耳不聞,反而大聲道:“公主千金之軀,只怕不知道如意菜就是豆芽,拿豆子泡泡就能得食。如此便謝過殿下,往後每食如意羹,都忘不了今日之賜。”
“你!”曹姽數擊落空,顧不得惱怒,大惑不解地問大虎:“他說得可是真的?”
大虎看公主和卑賤之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不顧體統,幾乎急得要厥過去。這羹是如意菜沒錯,只是裡頭添得是和如意菜長相甚為相似的南洋所進貢的“魚飛”(即魚翅),因三公主喜食此羹,陛下才把千金難得的海貨賞給了臨秋齋,現在可好,一大盅全進了這個不知尊卑姓名的奴隸嘴裡。
見大虎急得滿臉通紅,曹姽覺得自己甚是丟臉,這時沈洛已恢復了些許精神,眸子大張,這才囁嚅一句:“三公主?”
曹姽如蒙大赦,覺得沈洛清醒得甚是時候,就從小虎手上接過手巾給沈洛揩臉,手上照樣沒有輕重,沈洛強自忍著,慢慢就露出一張白皙還帶著少年稚氣的面龐來。
曹姽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