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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漸漸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一切於平時無異,只不過這天晚上洗碗收拾時,花的時間比平日久了一點而已。
對於家務,我倆從小便不知不覺有了各自分工,洗碗收拾這種瑣碎小事一向是歸我的,而且自練兒對劍術武學愈發上心後,也習慣用了晚飯就去打坐練功,所以這時段正是我們在一個屋簷下各行其事的時段,換句話說,也就是入夜後難得的一個人的時間。
入夜,灶房,一個人,這種時間,是最適合用來想想心事的。
雖說一開始,我也不知自己為何還會心事重重。
按理說,聽了那番對話,心中應該是釋然才對。那一句話,練兒說得那麼爽朗,笑得那麼大聲,她是從不會勉強自己什麼的,也沒必要勉強,可見這確實是肺腑之言,既如此,那豈不是代表她是真正看開了,是真正以積極的正面的態度,坦然接納了這一場對女子而言堪稱災難的變化的?
若真如此,自己也當如釋重負,畢竟歸根結底我在乎的,也只是髮色可能對她造成的傷害而已,至於容貌本身……縱然白髮如雪,練兒依舊是練兒,竹纖依舊是竹纖,她的一顰一笑依然常令自己看得入神,這一點上,根本沒什麼區別改變。
雖然說……看到那髮絲時,偶爾心中會劃過淺疼。
那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想我會克服。
所以,應該這樣就好了吧?
可是……
可是,莫不是習慣性多心的緣故,為什麼自己卻從那句話中,隱隱聽出了別樣意味?
那一句話,實在太過簡單,簡單到有些含糊,說到底練兒只不過是順著別人話頭透露了自己的想法,縱然是她主動引著嶽鳴珂往那裡說的,但是,嶽鳴珂話裡的原意,也並不一定就是她話裡的原意。
何況,即使嶽鳴珂話頭裡的原意,其實也暗蘊了……自我懲罰在其中。
不錯,什麼過失罪孽天意贖罪,說白了,就是人定的自我懲罰。
講來或者冷漠了些,嶽鳴珂他要罰自己,我最多也就是寬慰寬慰,並不打算干涉太多。一來他當初確實間接害了鐵珊瑚,雖說是誰也不願發生的陰錯陽差,但珊瑚迄今未從陰影中走出也是事實。而更重要的一點是,鐵珊瑚餘生也並不願意再見到他了,勸他還俗,只不過是徒增雙方煩惱而已。
但,若是換做練兒……若練兒也將那頭白髮認做是她自己應得的懲罰,認做是她在武當沒能救下我而天意賦予的懲罰,那……那……
思忖到此,情緒不由上湧,忽聽得微微脆裂聲,如薄瓷碎開,再一低頭,果然看見手中正清洗的青釉小碗已被自己不知不覺中捏豁了邊沿一角,有細細裂紋從豁口處蜿蜒伸展,紋理雖美,卻顯見得是不能再用了。
唉,這還是從人家嶽鳴珂那兒借來使的呢……無奈嘆了一聲,小心將其擱在一邊,覺得手指有些木。天山寒地,洗碗什麼也得燒了熱水來使,如今被自己思來想去的耽擱,原本冒著熱氣的洗碗水早已經涼了,觸之甚至有些刺骨,好在該洗的東西也不多了,當下振作精神撇開雜念,一口氣將餘下碗具洗淨抹乾擱回原位,善後完畢。
善後完畢拭淨雙手,這時候,方留意到了指腹上的一點紅,大約是捏豁碗時劃到的,因為僅傷及表皮,又給冷水凍木了,後面做事時竟沒能及時覺察。
指傷尚且如此,心傷如何分辨?
苦笑一聲,甩甩手,也不再去管那傷口,信步出了灶房,便有寒氣撲面而來,院子只懸了一盞孤燈,卻並不顯黯淡,因空中明月灑銀,地上薄雪如鏡。練兒想來還在打坐,若她用功完了總會主動來尋我,所以此刻自己也不忙著進屋,就在院子中站了一會兒,深吸了兩口雪夜清冽的空氣,再緩緩吐出。
這之後,腦海中就又清明瞭一些。
仔細想想,事情又或者不是自己以為得那樣,至少如今還沒有證據,一切都屬臆斷罷了。練兒本意當真是懲罰自己麼?也許,她並不是將之當做責罰,那白髮在她眼中,也可能只喻意著一個提醒,一個警示,如同身上淡淡的傷疤,令人記著不能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提醒警示與自我懲罰,行為或者是一樣的,但內裡卻全然不同,傷疤能喚起記憶,本身卻已然痊癒,不會再痛……可所謂懲罰,原本就意味著某種程度的難受與疼痛。
練兒的性子,有著豁達爽朗的一面,卻也有著剛愎極端一面,這兩種選擇於她而言,皆有可能,選哪個都不奇怪。
可如今我卻必須弄清楚她選得是哪個,而且,得儘早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