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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氣鼓鼓地坐在楊氏膝頭,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麼,不過剛才進來時老夫人撩過裙子看,兩個膝蓋全磕破了,手肘也是。論慘烈的程度是不如無悔,但若不小心留下疤來,將來兩個一樣不好說親。
“娘,你今天可得好好給我們無悔評評理,雙姐兒是姐姐,本來就應該友愛妹妹,哪有悄沒聲地鑽到我們院子去,把妹妹打得頭破血流的道理?”賀氏道。
“我沒有打她,是她自己摔倒的。”無雙辯解道。
賀氏惡狠狠地瞪她一眼:“現在長輩說話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楊氏素來護短,見賀氏咄咄逼人,替女兒出頭道:“從來都沒聽說過有受了冤屈不許辯白的規矩。尤其這還是在自家,親祖母、親孃、親嬸子面前,若此時都不敢為自己爭取,將來長大嫁了人,還不得任婆家搓圓揉扁,受盡欺侮。”
老夫人點頭道:“老大媳婦說的對,咱們汝南侯府不興把女孩兒養得那樣懦弱,得能自己立起來,還得遇事靈活,不能叫規矩框死了。”
賀氏聽這話頭兒,覺得婆婆有心偏袒大房,越發不滿意起來,撇嘴道:“娘,您說的都對。不過,咱們無悔現在這個樣,總得有人還她一個公道。”
老夫人問:“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公道?老二媳婦,不是我說你,孩子傷都傷了,就是你爭來一句道歉,她傷口也不可能立刻好轉,你竟然還為了這個把孩子老遠的抱到跟前來,也不怕折騰得她更嚴重了。”
賀氏叫這話說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過她嘴上仍不依不饒:“娘,這公道可不止一句道歉那麼容易,無悔受傷了,看大夫抓藥和吃藥膳調理補血養氣的使費,都應該由打傷她的人出。”
楊氏道:“如果無悔真是無雙打傷的,從我的私房裡出這筆費用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事情咱們得先弄清楚。無雙,娘問你,你四妹妹到底是怎麼受傷的?你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照實說。”
一般四歲的孩童,敘事時條理未必十分清楚,可無雙身體裡面住的是十六歲大姑娘的魂魄,自然將來龍去脈講得明明白白。
“二弟妹,你聽到了,是無悔欺負無雙在先,後來又自己不小心跌倒,這才撞了頭,我們無雙從頭到尾碰都沒碰過無悔一下。”楊氏道。
楊氏的父親楊熙是閩浙總督,封疆大吏。論品階,肯定不如爵位傳承了二百年的忠勇伯府。不過,賀家從賀氏祖父那代起便沒出過什麼能幹的男兒,以至於空有爵位,在朝中勢力卻是平平,換句話說,既是沒落了。楊熙則是實權派。浙江自古是富庶之地,福建又與海外各國通商,所以楊家財力也十分雄厚。且楊熙不過五十出頭年紀,在官場上正是最好的時候,他政績風評兩者皆佳,升官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賀氏從前一直覺得楊氏處處壓自己一頭,可自從大公主下降到忠勇伯府,賀氏的勁頭兒就不一樣了。公主是皇家人,駙馬自然也是皇家人,她這個駙馬的嫡親妹妹,便是實打實的皇親國戚。
於是,賀氏再不把楊氏放在眼裡,甚至理所當然認為汝南侯府的爵位應該由二房繼承,畢竟與皇家有親的是他們,不是十幾年連兒子都生不出的大房夫婦倆。
因為心中瞧不起,說話便沒有顧忌,賀氏冷哼道:“她說的便一定是真的?就不許她害怕受責罰故意說謊?大嫂,你這是偏聽偏信,陳媽媽親眼見到雙姐兒推倒了無悔,還能有假?”
楊氏道:“你又怎知你不是偏聽偏信?就不許陳媽媽為了逃避沒有照顧好無悔的罪責,故意撒謊誣賴無雙?”
賀氏噎了一下,仍堅持道:“陳媽媽說的合情合理,自然可信度高。雙姐兒說的莫名其妙,什麼燈籠杆兒南瓜燈,誰光天化日打著燈籠到處走,明顯胡說八道。”
不想她身後站著的小丫鬟端午“咦”了一聲,又驚又喜道:“太太,是大公主送給四姑娘的南瓜琉璃燈。我在迴廊上撿到時,發現燈座摔破了,連木頭杆都被踩彎了,正著急不知道該怎麼跟四姑娘交代呢,原來是……”
她本想說,原來是四姑娘自己弄壞的,卻因為接觸到賀氏兇巴巴的眼神而住了口。
老夫人放下茶盞,目光掃向同樣站在賀氏身後的陳媽媽,先前義正辭嚴指責無雙打傷堂妹的人,現在低頭縮腰,恨不得讓自己不見了似的。
“端午,那盞南瓜燈有多大?”老夫人問。
端午看了一眼賀氏,囁囁嚅嚅的不敢出聲。
“我叫你說,你就說,要是誰敢為了這個難為你,儘管來告訴我。”老夫人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