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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心而論,若不介意段將軍的內宦身份,那他們夫妻當真是為人處世無可挑剔。段將軍面目可親,郡夫人性子溫柔,特別有耐心。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舒冰覺得郡夫人許是沒有自己子嗣的緣故,特別熱忱,對她的各種關照反倒比李氏更像是稱職母親。
正牌阿孃要麼頭疼要麼肚腹不舒服,總是病歪歪倚在榻上、車上,不愛搭理兩兄妹,就喜歡使喚阿盛給她跑腿尋醫問藥。
而在郡夫人處舒冰與阿益不但玩得更開心,還學到了器皿、擺設、衣飾等的各種稱謂,以及一些小孩子需要知曉的風俗人情與禮節。
因不斷嘗試辨認各種物品,學稱謂的同時又順便改了口音,短短十日時間,舒冰已能大致說一些長短句,可與阿益一起和將軍夫妻聊聊天。
這日不知怎的,舒冰忽然提到了付三娘與榮家兄弟,說起了那袋讓人過目難忘的璀璨金幣。
“誒,等等。你說那個叫長史的人當著眾人面兒給了一袋金瓜子?”坐在一旁正看著什麼書冊的段將軍忽然抬頭看過來,打斷了舒冰的話。
郡夫人則掩唇一笑,提點道:“傻孩子,長史是官職名,不是人名。”
“不,重點是那人眾目睽睽贈予孤兒寡母鉅款,”段將軍也笑了,卻笑得略帶譏諷,“多大仇啊,竟不怕村裡閒漢打劫?”
“哎?!”舒冰聞言倏地抬頭渾身一顫,手裡拿著的雙陸棋骰子不由骨碌滾落,她卻渾然不覺,只漸漸青白了面色。
眼見舒冰被嚇住,郡夫人葉氏趕緊摟她在懷輕言細語安撫,又斜睨夫君怪他“何苦嚇唬小孩”。
段將軍連聲告罪,隨即又道:“我隨口說說罷了,那金瓜子是郡王府所贈,村民定然不敢明搶。”
總有窮瘋了的人吧,誰還顧得上郡不郡王的啊!舒冰想要把這句話委婉說出,還沒來得及吭聲,就聽阿益在一旁小大人似的嚴肅接話道:“暗奪。”
“嗯,不明搶會暗偷!”她立刻跟著阿益點頭。那孩子才是真早慧,有他幫襯舒冰偶爾冒出點不符合年齡的話都不會打眼。
“你倆已經學過對韻了?”段將軍一臉驚訝,隨即不再將他倆看做三歲稚童忽悠,正色道,“財帛動人心不假,但也要看是拿在誰手裡,若付三娘等人機靈些立即將之交於村正、族老保管,或者乾脆散去些浮財回饋鄉鄰,必能性命無憂。”
“若沒有呢?阿爺派去的人似乎沒打聽到這些。”舒冰聽罷依舊面帶憂色。臨出發時,舒弘陽只說是派人尋了尋,聽聞他們已搬家沒住在村裡,當初還只當對方去縣城買房置地過好日子去了。
憶起榮家兄弟窮得吃野菜還挖牆洞藏錢,總覺得他們或許不會如大將軍這般灑脫,也只有富貴人才會視錢財如糞土吧?這一晃已經十幾日了,不知是否已經出事?
“阿冰莫急,所謂吉人自有天相,聽你所述這付三娘與榮家兄弟均心有善念又為人機敏,定能逢凶化吉。”郡夫人見狀拉了舒冰的手勸著,又扭頭衝段將軍道:“夫君,這就著人去尋他們探個究竟可好?”
這話用來勸真小孩倒也合適,舒冰卻不信什麼人善老天爺就一定會關照,依舊紅了眼眶。若干娘他們因自己遭難,那可真是……如今只求這位監軍使當真會排得力部曲去尋人罷。
恰好此刻李氏打發了人來接,舒冰只得和阿益手牽手回了中廳按部就班用了一碗清涼消夏的甘菊冷淘面,隨即消食就寢。
此處已是京郊,去小榕樹村往返一趟快馬加鞭也得大半個月,她此刻急也沒用,看段將軍那模樣,倒像是熱心腸的好人,只盼他當真能派人去尋,並且能順利找到他們。
殊不知待她離去後,郡夫人卻在打趣自己夫君:“為何當真如此好心,竟派了探子去尋人,嚇奴家一跳呢!”
“舉手之勞結個善緣罷了,”段將軍抿唇一笑卻被粉拳輕錘,只得直白道,“這兩兄妹模樣頂尖兒,家世過得去,性子不錯人又聰慧,若能順利長大又沒長歪的話,怕不是池中物,這種善緣結了不會吃虧。”他實則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舒冰全然誤會了。
“怕不止如此吧?等他們長大十幾年的功夫,你這線未免放得太長。”郡夫人卻不信,非要他說個清楚。
“嘿,你可真是蠢夠了,他倆是前禮部尚書、書畫名家李思的外孫,國子監李司業家的正經外甥、外甥女吶,內弟明瑞正在人家手下熬著!”段將軍搖頭嘲笑了妻子,又道,“我這身份,無法給你弟弟尋個大儒做其入室弟子,只得另想它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