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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倆四眼相瞪,攸桐撫著胸口極力鎮定,片刻後,才道:“我猜對了,是不是?”
魏思道沒做聲,只扭過頭,留了個嚴肅的側臉。
攸桐喉嚨裡被火苗烤著似的,走到外間,端了茶盤進來,倒了兩杯。
魏思道二話不說,抓起一杯就灌了下去。
攸桐亦喝茶潤喉,在猜測被證實的震驚過後,整理思緒。
……
傅家兵強馬壯,兒孫悍勇,按常理,若有不軌之心,該勾結皇帝身邊的重臣,怎會找上無足輕重的傅家?畢竟,傅家在京城的這點本事,許朝宗都看不上,更難以給傅家助力。
算遍傅家所有人,也就魏思道的能耐有些用處。
兩軍交戰,除了至關重要的糧草和兵將,也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用好了能事半功倍。
拋開天時、人和,翻開史書,因地利而取勝的,數不勝數。
齊州的地形瞭然於傅煜胸中,但齊州之外,還有廣袤的土地,一旦挺兵出擊,若不知山川地勢,碰見懂兵法、擅作戰的,沒準就能被坑死在深谷險隘。有些將領行動前先找當地人打探詳細、派斥候四處探查,也是為此。
而事實上,這些防守地勢、烽堠佈置,都繪在旁人懶得翻看的卷宗輿圖裡。
雖說輿圖陳舊,未必全然準確,但有大致情形在,斥候刺探時,也能事半功倍。
攸桐將兩杯茶喝下去,思緒也大致理清,復抬眼看向父親。
魏思道的神情裡,訝異仍在。
“傅家求的是父親在職方司的輿圖,對不對?”攸桐緩了緩,望著他,卻慢慢退了兩步,“那麼父親所求的呢,是什麼?將我矇在鼓裡,免得驕矜添亂。先委曲求全,等磨礪性情之後,再討好傅家,守著元配的位子,換事成之後的前程嗎?”
她想著壽安堂裡的種種,忽而嗤笑,“那你可高估了,女兒沒那本事。”
語氣裡,忍不住便帶了委屈。
茫然出嫁時的暗中彷徨、在南樓揣測時的輾轉反側,所有的不安,其實都拜父親所賜。
若他果真存了近乎賣女求榮以博富貴的心思,那可真是鐵石心腸了。
誰知魏思道卻搖了搖頭。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沒指望那些。呦呦——”他驚詫於女兒洞察的眼光,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叫她坐了,才緩聲道:“為父確實想磨礪性情,也知道你素性天真,哪怕日後收斂,也未必肯虛與委蛇地爭權奪利。”
“那是為何?”
“這輿圖對傅家而言,只能算一把利劍,能增光添彩,卻不能定勝負。難道沒有輿圖,他便沒法圖謀天下了?不過是多用些斥候,灑些將士的血而已。父親給傅家的助力,其實十分有限。答允婚事,並非為將來的前程,是為當時的情形。”
魏思道頓了下,看著攸桐。
攸桐沒說話,只微微垂眸。
“那時府裡是何情形,你或許不關心。滿城的罵名,不止在你,也衝著你母親、祖母,甚至辱及你祖父的牌位。”魏思道目光沉濃,不忍責備,也不會安慰,只道:“那等境況,有門第的瞧不上咱們名聲,沒門第的,誰敢碰與睿王糾葛的人?答允傅家,既能為你尋個歸宿,也能借此稍稍挽回場面。”
攸桐沉默。
她的婚事即便一時難辦,卻未必真的沒有任何出路,恐怕彼時,魏思道更關心後者。
“所以當時的條件,是父親幫傅家動輿圖,傅家出面救火,稍微挽回顏面?”
魏思道沒有否認。
攸桐唇角動了動,便只把玩衣襟。
片刻安靜後,魏思道才站起身,“當日傅德清曾親自潛入京城,與我商議此事。傅家少夫人的位子,你若能勝任、與傅煜相處融洽,便可長久留著。若難以夫妻和美,他也不會虧待你,會在傅家為你留一席之地。瞞著這些,磨礪你的性情,只是我的打算。呦呦,知道得多了,於你並無益處。”
“女兒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這話過於直白,卻也不無道理。
僅僅半年時光,女兒便從不諳世事變得通情達理,魏思道多少覺得欣慰。
“這事今日說過便罷,到傅煜跟前,你須裝作不知內情。我瞧他待你不錯,若你能改了從前的性情,像如今這樣懂事,往後,在傅家的路會越走越寬。”
攸桐“嗯”了聲,知道他這是好話,乖巧答應。
後面魏思道再叮囑幾句,她也從善如流地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