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龍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拳頭落下的聲音,姜惠的哭聲,動手打架——或者稱之為常德順被打更合適。
亂糟糟間,從櫃上撞落的菸灰缸碎在地上,碎玻璃粒飛起劃破了姜蜜的臉,她圓葫蘆一般被擠倒在地,手壓在碎玻璃上,細碎水晶似的茬子,細細密密刺進了她的手臂。
夏天,白藕樣的小手臂,穿在粉嫩短袖泡泡裙裡別樣可愛,然而粉和白,剎那間都被紅豔豔的血染花。
姜蜜淒厲的哭聲,結束了慌亂糟糕的一切。
那個按血緣應該稱作她‘父親’的人,由始至終都沒有抱她一下,他冷眼看著她紮了一胳膊的碎玻璃,哭得小臉抽搐,涕泗橫流——
就像看一個破布娃娃。
廉價,劣質。
那一年,她五歲。
第50章
病房不是個合適談話的場所,但細想起來;她們許久未像這樣談心過。
每有一年過去,以前的事就離現在更遠,記憶蒙塵,想起來越發模糊不清。
但有些事情;撣一撣灰;轉瞬就又清晰如昨。
忘不了的;姜惠怎麼可能忘得了。
姜蜜一直覺得她那麼在意姜驪的事;是因為她和姜驪是姐妹;天生情厚,其實並不是。
她也曾經有過不滿,也曾對姐姐生過芥蒂之心。
明明同是一脈;同樣的出身,同樣的生長環境,偏偏生出了她們這麼不一樣的兩個人。
姜驪聰慧;美貌;和包括姜惠在內的同村所有人一比,優秀得像上天的寵兒。出身以及幼時經歷;就像是為了讓她能越挫越勇的考驗。
課本上說的那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體膚——姜惠曾很多次想過,老天爺可能真的偏愛姜驪,所有的一切或許都是為了讓她成長所設的關卡。
先苦後甜,過程不好,但結果總是好的。
輟學肩負起家庭重擔的時候,姜惠是真心的,後來也並未後悔過,可有時候忍不住也會想,同樣是姐妹,人生落差為什麼會如此之大,大到天差地別。
姜驪在大學校園,書越讀越好,學校對優秀學生的補助,包括許多獎學金,她每個學期樣樣都能拿到。
到後來經濟上已經有了活泛餘地,雖然家裡欠下的錢仍未還清,但她在校的費用包括學費,已經不需要家中負擔一分一毫。
而姜惠,坐在枯燥乏味的工廠車間之中,日復一日做著重複工作,像被上緊了發條,片刻不得放鬆。
每當被年紀大的‘前輩’刁難,或是手忙腳亂出差錯的時候,她總會想起在學校唸書的姜驪。
這世上有一個人,身上和她流著大半相同血液,同樣的姓氏,同樣的父母,但是卻在高樓之上,和身在深溝底處的她雲泥相異。
每一天都要流汗和淚,姜惠漸漸習慣打工的生活,也漸漸和姜驪減少了聯絡。
姜驪每月都會給她寄一些小玩意,附帶一封信,說一些學校裡發生的瑣事,告訴她自己的生活狀況。但姜惠發覺自己越來越沒有勇氣看,不想也不敢。
原本會回信的,後來不回了。
之後姜驪寄來的東西就都像石沉大海,從某一天起忽然就沒有了迴音。
姜家夫婦是沒福的,沒等到姜驪大學唸完他們就先後離世,喪禮上姐妹倆見了一面,是那一年裡的第一面,也是唯一一面。
再後來,姜惠換了工作沒有告訴姜驪,信和小禮物沒了目的地,她們大概有兩三年時間沒有再碰面。
唯一的聯絡是電話,姜驪會打電話給她,或許是知道妹妹心裡有想法,姜驪沒有問過她換工作之後的去向,只是每個星期通一次話,知道她安好便罷。
兩姐妹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來往,姜惠從不主動和姐姐聯絡,父母不在,她乾脆不回老家,不管是年是節,長期漂泊在外。
一開始一個人,後來有了常德順,他家條件不好,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老人家沒了他也沒有過年回家探親的理由,兩個人便在外紮根,奮鬥打拼,成了彼此的依靠。
姜惠和常德順結婚的時候,請了姜驪,姐妹倆仍未能說上多少話,冷冷淡淡彷彿遠親。
如果不是那年為了經營小雜貨鋪子,常德順出門進貨被車撞,送醫急救需要錢,姜惠大概不會主動和姜驪聯絡。
生活總是在才剛剛有起色的時候就迎頭給她潑下一盆冷水。
站在醫院病房外那刻,她想,她大概永遠也無法擺脫姜驪這個壓在頭頂上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