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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南十……”
四下靜謐,人語聲低沉輕緩,落子聲脆亮明快,元賜嫻聽著,覺得心裡癢酥酥的,像被細草拂了一般。她看似垂眼撐腮,注目棋局,心思卻不知飄到了哪裡。
潯陽江該是很美的吧,她突然想。
有春風楊柳岸,有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和須白長眉的老者,有未能傳唱於世的絕代棋譜,唯獨沒有皇城的爾虞我詐,就像她非常貪戀的滇南一樣。
正是這神遊天外之際,她突然聽見對面人喚她:“縣主?”
她剎那回神,見棋局密密麻麻已被鋪滿,慌忙道:“我在。”
陸時卿似乎並未瞧懂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憧憬之色,問道:“徐某已下到決勝負的一步了,您可想試試解這棋局?”
她一時沒答,叫棋童與四面僕役都退了出去,而後反問道:“先生,潯陽的山水好看嗎?”
陸時卿稍稍一愣,道:“好看。”
“您從前在那兒,平日得閒都做些什麼?”
“垂釣。”
元賜嫻笑了笑:“那您為何來了長安?這裡連魚蝦都比別處狡猾,很難釣著的。”
陸時卿沉默許久才道:“世濁身難清。縣主覺得,倘使有朝一日,長安的山塌了,水乾了,潯陽又當如何?”
“潯陽也將再無魚蝦。”
他點頭:“這就是我來的原因。”
“您想救潯陽的魚蝦,卻為何選擇了六殿下?”
“殿下來尋徐某時,徐某曾有三問。第一問他為何而來。他答為天下。第二問他,天下在聖人手中,與他這不得寵的庶皇子何干。他說——‘阿爹喜掌權術,可權術治得了阿爹的心疾,卻治不了阿爹的天下。我想令四海腐木煥然,枯草重生,能人志士有才可施,蒼生黎民有福能享,八方諸國皆賀我大周強盛,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元賜嫻目光閃爍,極緩極緩地眨了眨眼:“第三問呢?”
“徐某問他,如有一日得天下,將以何治它?既非權術,那麼,是彎弓駿馬,還是金銀錢糧。”
“殿下如何答?”
“德化民,義待士,禮安邦,法治國,武鎮四域,仁修天下。”
元賜嫻默了一默,笑起來:“先生怎知,殿下所言不是空話?”
陸時卿似乎也笑了一下:“話本就是空的。徐某拿耳朵聽空話,用眼睛看實事。”
她牽了下嘴角,低下頭不說話了。
陸時卿見狀,淡淡垂眼,轉了話茬:“縣主還觀棋嗎?”
“當然。”她的目光掃了一遍棋盤,“您方才問我是否要試試解這一步決勝棋……我若解開了,可有獎賞?”
陸時卿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但他知她不可能解開這盤難局,故而放心道:“您想要什麼獎賞?”
“我說笑的,您將這棋局給我瞧了,是我該謝您才對。過幾日,我與阿兄設個小宴,您可願賞光?”
他搖頭婉拒:“不過一局棋,何必勞師動眾。”
“那我與您打個賭。倘使我解開了下一步棋,您就得赴宴。”
陸時卿頓了頓,仍不信她有這通天的本事,伸手示意道:“您請。”
元賜嫻卻沒再鑽研棋局,起身到一旁提了支筆,蘸了墨後,回到棋桌邊,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落筆將一顆白子塗成了黑子,然後笑看陸時卿:“先生,我解開了。”
陸時卿瞅著棋局,霎時噎在原地。這個女無賴真是……!
……
元賜嫻順利與“徐善”有了回頭約,送走他後喚來揀枝,拿起手裡繪製完畢的一篇棋譜道:“有樁要緊事,你替我南下跑一躺潯陽,拿了這棋譜去拜訪許老先生,探一探他的口風,切記別給人盯上了。”
揀枝應下了,問:“小娘子是想求證徐先生的身份?”
她點點頭,嘆口氣:“聽聞徐從賢幼年喪父失母,已無故親,如今三十而立,卻始終未有妻室,知他多一些的,恐怕就是許家人了。”
揀枝見她神色懨懨,關切問:“小娘子心情不佳?”
她搖搖頭。
她只是在想徐善方才的那番話。鄭濯既有如此光明志向與清白理想,又怎會做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暴虐骯髒事?他與她元家究竟因何結怨,難道真是婚約變故如此簡單?
揀枝見她不答,開解道:“婢子不知徐先生與您說了什麼,但歸根究底,他從前是山水閒人,如今卻是政客。政客之言,字字攻心,意在說服對方,為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