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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顏霎時瞪大了眼,呼吸一窒,關於過往的記憶如山呼海嘯般鋪天蓋地而來。她記得這隻書簍,也記得書簍上那些斑駁的暗痕是從誰身體裡噴灑出來的鮮血,更記得大同府邊境那輪淒寒的殘月和月光下的刀光劍影……地下古樓遺址坍塌,埋葬了一個少年儒生的夢與生命。
“說不定這批古物整理出冊,扉頁上便會寫著‘弘昌十四年,監生季平整理編纂’。”
“我這簍都是千年前所著《風俗錄》和《異人志》,乃魏晉遺留下來的孤本,決不能丟了!”
“我走、走不了了……請二位……將書籍帶回……應天府……”
“告訴馮祭酒……學生季平……不辱使命……”
回憶與現實交織,書簍中的殘卷碼得整整齊齊,那是三年前,季平用自己的生命護住的魏晉孤本。
三年過去了,書卷和簍子上的鮮血已經變成了乾涸的暗紅鐵鏽色,卻仍觸目驚心。
姜顏攥緊了手中的藍布,側首道:“司業,這是……”
“這是季平拼死護住的《風俗錄》和《異人志》孤本。三年多來,馮祭酒與老夫我、荀司業三人修補了三百餘卷從大同府古樓遺址帶回來的殘卷,唯有季平的這三十七卷,我們不敢輕易下手。”
岑司業負手而立,蒼老清瘦的身軀立在三尺冷淡的冬陽中,就像是一根標杆般孤寂、倔強。他說,“這一簍染血的書、三十七卷孤本,分量太重太重,除了你們那批從朔州廝殺回來的學生,誰也沒有資格動它。可這三年來,魏驚鴻和鄔眠雪成親,苻離棄文從武,季懸殿試落榜後便遊走天涯,程溫……”
提到程溫的名字時,岑司業搖了搖頭,“思來想去,那六人中唯有官至翰林院的你,能繼承季平遺志,替他整理好這三十七卷書籍。當然,若是你不願意……”
“我願意。”姜顏斬釘截鐵道。
魏晉孤本,世間獨一無二的文墨瑰寶,莫說是主筆,即便是有幸參與修補校注都是一種莫大的榮耀,理應由當世大儒完成才對,為何會交給她這樣一介籍籍無名的刀筆吏?
似是看出了姜顏的疑慮,岑司業道:“老夫說了,這一簍子染血的書分量太重,除了從朔州的死人堆裡爬出的你們,誰也沒有資格動它。”
渾濁蒼老的嗓音,卻帶著儒家風骨,擲地有聲。
姜顏將季平的那簍書帶回了翰林院。修補校注孤本是項大任務,何況這些書對姜顏乃至所有太學生而言意義非凡,若堪對校注完成,少說要一年半載,指不定要耽誤婚期……
她不知該如何同苻離交代。
誰知那晚夜談,苻離知道她即將要修補的孤本是季平從隧道里拼死帶出來的那批時,卻並未生氣,只是眸色沉重了些許。過了許久,他伸手揉了揉姜顏的腦袋道:“好好修補校注,莫急。”
姜顏知道,對於季平,苻離一直心有愧疚。他許諾了會帶他回去,可帶回的卻只是他的屍首。
心中一酸,姜顏起身抱住了苻離,竭力用笑顏掩蓋住心中的酸楚,道:“啊呀,小苻大人這般通情達理,我都不適應了。”
苻離又怎會看不出她是在想方設法寬慰自己?當即心中一軟,攬住她柔軟纖細的腰肢,低聲道,“也不是對誰都這般通情達理的,不過是看在你是我未過門妻子的份上。”
說罷,他將姜顏張揚明媚的笑臉按入自己懷裡,輕輕摸了摸她的後腦勺。
“別讓我等太久,阿顏。”他說。
十一月初,皇后娘娘壽誕,在宮中宴請命婦和大臣女眷,其中包括阮尚書家未婚的三姑娘阮玉。
按禮,阮玉是庶出,沒資格參加這樣盛大的宴會。但薛家一案後,興許是皇后對阮玉有愧,故而破格邀請她赴宴。
阮玉大病初癒,加之本就性格內斂軟糯,與周圍那群光鮮亮麗、口若懸河的命婦、貴女們格格不入,只待了一小會兒,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告退了。
皇后是知道阮玉身子弱的,並未強加挽留,當即命人賞了她一對鐲子、兩支點翠並南海珍珠等物,並體貼地讓她自行在宮中游玩閒逛,累了再送她回府。
阮玉知道姜顏在翰林院任職編修,難得進宮一次,想著順道去看看她才好。誰知宮中格局複雜,三步一閣,十步一樓,宮道交錯,一不小心便迷了方向。
她性格內向,不太敢同路邊步履匆忙又沉默的太監、宮女們搭訕,便自個兒胡亂摸索著前進。冬天的陽光不算炙熱,但曬久了,腦門上便蒙上了一層虛汗,阮玉隱隱有些心慌,只覺得自己越走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