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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太陽漸漸升高,照在四海池上,泛出粼粼金光。四海池中有東西二洲,俱以九曲迴廊連之,東洲遍植桂花,西洲之上卻種著許多梅樹。公主的七寶步輦沿著水上長廊曲折而行,不一會兒便上了西洲。
西洲梅樹此時並不是開花的時節,葉綠陰陰,另有一種細細龍吟之清新。往前行了一段路,見藍天高遠,殿閣清芬。凝華殿本是天子賞西洲梅花的離館,如今由一位太妃居住,殿中傳來女子和曼吟誦之聲,“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吟的是《西洲曲》,《西洲曲》乃南朝民歌名篇,詠誦女子對情郎的思念之情,詞句精緻流麗,情感曼麗宛曲,這吟誦《西洲曲》的聲音動聽之外,尚透著一種清幽之感。
丹陽公主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在殿門前停下腳步。侍女圓秀越過步輦上前,叩響凝華殿門扉,對著殿門處的小丫頭有禮道,“還請通報一聲,我家公主攜女前來拜訪梅太妃。”
小丫頭轉身入殿,公主領著阿顧在凝華殿外等候了一會兒,不一會兒,便聽得“咿呀”一聲,一個綠衣宮裝麗人便帶著宮人迎了出來,福身道,“不知丹陽公主過來,妾身有失遠迎。”聲音清冷,如同麗人身姿一般如早冬新雪。
“太妃客氣了,”丹陽公主笑著回禮,“早想來西洲與太妃一見,卻一直不得閒,今天終於能夠上來西洲,也算是了了一番心願。”
二人說話間,相與一同入殿。阿顧隨在阿孃身後,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這位太妃。
據說,這位太妃本姓江,雖然稱號裡帶有一個“太”字,但看起來不過只有二十八九歲的模樣,身纖骨秀,清豔幽遠。較諸阿顧這些日子以來在太初宮中見到的女子,比溫柔可親的丹陽公主多了一份美豔;比眉眼精緻的十公主多了二十年的時光;比佔了一個烈字,桃林驚豔的姚良女多了三分秀致風流,實是阿顧生平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因著一生愛梅,將梅花的清冷韻也刻到了自己的骨子裡,一行一動都有梅花之影,雖有孤高崖岸之嫌,卻也冷雪蘊香。
凝華殿正殿有五間,中間為明間,兩邊俱為暗房,殿中帳幔亦用綠色湖紗所施,西次間未設地衣,露出一色水磨地面,如同主人一般的清冷。靠北放了一張玄漆素色坐榻,几上棋盤打著棋譜。西牆之上張了一幅美人圖,畫中女子在梅花之下張袖而舞,極為精緻。圖下設了一張琴幾,靠窗書案之旁文房四寶設列齊全,清新雅緻,一旁美人瓶中插著幾卷畫軸。
太妃請丹陽公主在榻上坐下,又命人道,“引絳,給這位小娘子取一個繡墩來。”
一名紅裳小婢屈膝應是,不一會兒,果然取了一隻繡墩,置在公主身邊。阿顧坐在繡墩上,公主打量著屋子,目光落在牆上的美人圖上,端詳半響,眼圈微紅,彈淚道,“我以為你已經心如死水,沒想到,你竟還念著這支驚鴻舞。”
梅太妃面上微微動容,默然了一會兒,終究道,“不過是紀念少時往事罷了!”
她轉身吩咐殿中丫頭道,“引絳,綠雪,上茶。”
兩名小婢躬身應是,轉身退下,過了一會兒,宮簾啟處,引絳捧著銀爐,綠雪捧著茶盤進來,分別置於案前。梅太妃微微一笑,啟唇道,“閒坐無聊,唯有以茶羹以饗客人。”
“不敢,”公主道,“早聞太妃烹茶之技藝過人,願嘗一盞佳羹。”
梅太妃跪坐在榻上,用茶匙舀出茶末,倒在碾子裡。阿顧坐在一旁,用心觀看太妃烹茶。太妃一雙執碾的手瑩白秀美,彷彿羊脂白玉。凝華殿中細靜無聲,只有碾子碾磨茶餅的聲音,壓碎的茶末簌簌的落在其下的茶羅裡,彷彿一層靜雪。
待到茶末將要磨好的時候,太妃落手,點燃一旁紅泥小銀爐的爐火。提起盤上銀雁壺,將壺中清水注入茶釜之中。爐火微微滾動,灼燒著茶釜中的清水。太妃跪坐在前,看似姿態嫻雅,毫不在意,卻一直專著著茶釜,在釜中泛起第一縷氣泡之時,便抄起一旁備好的蔥、蒜、棗等食物,快速加入其中,待到茶釜中水“撲撲”作響,最後一匙鹽下入,又略等了片刻,方將之前碾好的茶末也加了進去。
茶釜中揚水止沸,如是三趟,太妃方熄了火,將茶湯分入公主、與自己面前的越瓷茶盞中,又在阿顧面前置了一個紅瑪瑙盞,傾入茶湯八成滿。方舉手道,“請用茶。”
梅太妃這一整趟烹茶動作作的如行雲流水,優雅襲人,阿顧從沒有見過這樣優雅的女子,只覺江太嬪如神仙中人,不由暗暗傾慕,捧起茶盞,輕輕飲了一口茶湯,只覺得味道濃郁醇厚,滾入喉嚨,漸漸的,從舌底泛起了一抹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