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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細節處,略一思量,情知在畫面當中早已暗暗有所取捨:那些曾與爹爹交往的熟悉面孔,她故意沒有細細勾畫;倒是水邊飲宴的那幾位官員,她索性毫不留情地都畫了個栩栩如生。
誰讓他們那般輕慢慕容?她便也不留情!
墨跡漸幹,她的感官也甦醒過來。她便定住,身子不敢動,只微微轉頭望去。
心底卻已兢兢如電光竄過。
竹簾輕挑,一襲月白蟒袍的司夜染緩緩走出。那袍子絲質玉潤,光華皎潔如月;偏身上通肩刺繡的金色蟒龍猙獰如魔!
蘭芽警告自己平靜,眼睛卻還是不由自主盯住那蟒龍暗夜般的雙眼。隨著他的步幅和呼吸,那蟒龍的眼珠子漆黑冷肅,彷彿緊緊盯著她。
那夜滅門的噩夢又來了。
那夜他就是穿著這樣的蟒袍,就是用這樣緩慢卻迫人的步速向她走來!
眼前不再是花影扶疏的半月溪,而又是岳家,又是那個夜空被火光映紅的夜晚,她眼前耳邊又是家人奔逃的慘叫連聲!
她踉蹌一步,急忙伸手向後扣住桌沿,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今日,她不能讓他看出半點的異樣來。
她便努力地笑,隱起所有的痛楚和悲憤,一臉諂媚。
扯著麻木的唇角,揚聲:“奴婢參見大人。”
他語聲平靜,卻冰冷;慢條斯理,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懾:“你,是誰?”
蘭芽深吸口氣:“大人,奴婢是蘭伢子。”
他走得更近,她更加看清了他的面容。一張傅粉的臉,宛若天山飄雪;一雙底色略淡的眼瞳,宛若深潭寒冰。這樣淒冷的面孔上,卻偏是雙唇濃豔火烈,像是燃著地府的火、淌著未乾的血!
陰曹鬼判,也不過如此。
偏偏,這樣森冷可怖的面容,卻是那般驚豔絕世的眉眼!
絕美卻陰森,妖冶卻可怖!
他一步一步走來,周遭空氣便都被他凝凍,一層一層向她席捲而來,讓她無法呼吸!
“你再說一遍,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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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雲彩的紅包~
☆、72、身為女兒
蘭芽心思電轉,已是明白司夜染想要什麼。
便如方才,她對答都是“蘭伢子”,從這次到靈濟宮以來,她從未在他面前承認自己是嶽蘭芽,更一向以男裝示人。
司夜染是要她親自向他承認她本來是誰!
她知道他認得她,就像她化成灰也不會忘了他的相貌!
他現在不過是逼她自己撕開偽裝承認罷了!
蘭芽踉蹌一笑:“回大人,奴婢是嶽如期的女兒,岳氏蘭芽。”
蘭芽說完黯然垂眸。此一舉,不啻在他面前生生扯開自己的衣裳!從此再無遁形。
司夜染目光無聲,只輕輕“嗯”了一聲。
相較於蘭芽自己的反應,他的態度實在是太過輕慢。或許在他心裡,她原本就什麼都不值。
司夜染踱步至畫案邊,伸手將她的畫擎起,目光掃過,便攥成一團,狠狠擲在蘭芽面上!
“就因為你是嶽如期的女兒,所以你才故意對座中幾個嶽黨隱去面目!嶽蘭芽,你這是包庇之罪,當受連坐!”
紙本柔軟,攥成團後卻稜角如刀,蘭芽只覺左邊面頰灼痛。
她可以出賣自己,但是卻沒想過要出賣爹爹的朋友!
看她死死抿住嘴唇,倔強不說,司夜染微抬袖,賞花般細細觀賞自己的指甲。蘭芽橫了一眼,卻不能不承認原來他一個男人的指甲也很好看:不似女子的長甲,而是修剪得短而整齊,可是天生形狀極好,便顯得格外優雅。
他彷彿寧肯只看著指甲,也不屑多看她一眼,緩緩說:“嶽如期,文華殿大學士,內閣輔臣。朝中交遊廣闊,門生遍及天下。每月的文華殿經筵,主講者也多是嶽如期本人,或者弟子門生……萬歲多年受其謬引,朝野上下都被他朋黨覆羽。”
他說著緩緩轉了轉眸子,淡色目光從眼角瞥向她:“這樣的亂臣賊子已是百足之蟲,縱身死而黨羽勢力不滅。這樣的毒瘤,朝廷必定斬草除根,絕不姑息!”
蘭芽心內沸騰,真想朝他吼:不是不是!
卻只能死死忍住,命令自己關閉耳朵。
司夜染偏首來睨她:“……所以這幅畫,本是我給你的一次立功良機。可沒想到你這麼蠢,竟然自己便輕縱了。”
蘭芽壓住心底呼嘯,垂首訥訥:“大人容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