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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風面無表情:“那已是要死的人,怕已活不過今晚。你又何必要去?”
蘭芽仍然微笑:“我去了,她就能活。”
她妙目輕轉:“將軍費心費力捉來的人,如果就這麼輕易死了,將軍和你的主子豈非白忙了一場?”
息風挑了挑眼簾:“你確定?”
蘭芽嫣然而笑:“將軍難道不想試試看麼?”
息風眸色又暗了些,冷聲吩咐:“退!”
。
修竹廊,果然如其名,修竹掩映,環抱畫廊。
只是一進門,便是迎面的森涼。
修竹深處傳來困獸般絕望的低低嘶吼。蘭芽聞聽,便不顧一切朝那聲音奔去!
竹影入窗,床榻上的秦直碧已經瘦成了一副骷髏。已經這樣的人了,卻還被左右兩個小內監按著肩頭,嘴上、頜下、前襟,竟然是一片淋漓的血紅!
蘭芽尖叫一聲撲過去,發瘋般推開那兩個小內侍,一把抱住枯瘦如柴的秦直碧,一扭頭已是跌下淚來:“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修竹碧影,篩落窗欞。這房中便似掛起一垂簾櫳。
那裡背光坐著一個人。
皮弁雁翅,錦袍華豔。卻因逆著光,看不見面目。
☆、52、流水浮燈
寒意從靈魂深處而來,沿著四肢百骸橫行而過!
蘭芽只覺周身血液都被瞬間抽離,全部的命力全都匯聚到雙眼上來,讓她忘卻了周遭所有,只死死盯住那方向那人!
不,她根本看不清那面目。甚至就連衣冠也不能直接說明什麼——原本宦官與錦衣郎的服飾形制,人人幾乎都是一個模樣,她僅從衣冠輪廓無從分辨的才是!
可是卻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那裡坐著的是那個人!
一宵間滅了她滿門,在佛門淨地斬殺了她孃親,又將她岳家燒成一片焦土的妖孽!
她在明,他在暗。他雖然一動未動、一聲未出,可是她就是知道他正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她!
被細密的目光上下逡巡的滋味,彷彿萬千蟲蟻踽踽爬行……蘭芽漸難以支撐,只覺細細的汗沿著髮絲,蜿蜒而下。
“你倒以為,我們對他做了什麼?”
彷彿等到天荒地老,又或者不過只是片刻須臾,竹影深處傳來悠緩嗓音。
恍若琴絃慢挑,又分明白雪冰風,不可思議的綺麗卻混著無法耐受的冷。
這嗓音入耳,已不啻九天轟雷。
她就算化成了灰,也絕不會忘記這把嗓音!
蘭芽驚慄不止,卻死死咬緊牙關強忍住。
此時此刻,她自己的仇只得暫時放在一邊,她得先救秦直碧!
她深吸口氣,不想讓自己的狼狽過多為他所知,只鼓起義氣:“這滿口滿身的鮮血,難道還不是明證麼?公公若想殺她,又何須心急若此!她絕食已然五天,熬到此時怕也熬不過今夜——公公又何必動這殘忍手段!”
紫府手段,蘭芽生為女兒家,爹爹不忍讓她聽聞;但是宅中丫鬟僕婦的偶爾論及,她也略有耳聞——便有一種酷刑,將沙袋重物壓到犯人身上,若沙袋不夠,紫府番役甚至親自坐上去……直至將犯人五臟六腑都壓破了,最後血水由口中流出而亡。
她方才進門時,秦直碧所經受的不正是如出一轍!
竹影深處,卻只傳來惻惻笑聲。
綺麗婉轉,卻聲聲如針。
又是良久,他悠悠言:“你是說,我是要一個一個殺了你們的?”
“我也曾經以為不是!”蘭芽狼狽之下,急嗆出聲:“我曾以為,若公公想殺,那我們早就沒了命了,又何必留到今天!可是眼前所見,或許竟都是我錯了!”
竹影深處那人依舊紋絲不動,笑聲更為妖嬈:“為什麼?讓我猜猜——是因為你認定我心狠手辣,絕無心慈手軟之可能。”
“不錯!”蘭芽妙目含冰,死死瞪向那方:“你根本沒有心。”
“嘁……”又是悠然一聲笑,涼可斫人:“你又罵我!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依舊沒動,不過聲調微微揚了揚,蘭芽便只覺有一團氤氳的玄色霧氣,猛然從他那方式升騰而來,漸漸包繞滿整間房子!
蘭芽也被這氣勢駭到,卻不屈服,反倒明眸晶璨,清媚一笑:“奸人,來殺我呀!”
冰塊生死不明,秦直碧又活不過了今夜……也許那閹人就是想一個一個將他們折磨至死!既如此,不如此時拼個魚死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