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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群芳館的門,嚴鶴臣遣散了四個小黃門,打發他們做旁的事,只有他獨自走在前頭,明珠小步跟在他身後。
“明珠是哪裡人呢?”許是覺得這般幹走太乏味,嚴鶴臣站定了身子側身瞧她,嘴邊掛著笑,只是笑透不進眼裡去。
明珠也不看他,依舊低著頭:“我是河間人。”
“張季堯張大人,你可識得?”
天瓦藍瓦藍的,嚴鶴臣的官靴踏在地上,輕的沒有什麼聲音,明珠輕聲說:“家父張季堯。”
張季堯本是景帝在位時的恩科榜眼,一直默默無聞的過了數年,十年前掖庭宮變,他跟對了主子。今上御極後,他的位置扶搖直上,一直坐到了太師的位子。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當真不假。
就這麼安穩著過了三年,正值北方有鮮卑族擾境,張季堯的長子是御前行走的羽林郎,被派遣至邊關,沒過半年便捐身沙場。
張季堯痛失愛子,索性上書乞骸骨,皇上再三挽留不得,只能在河間府給他封了五品官,不過是掛個銜兒的清閒職位。可自聖祖帝起就有個規矩,每過三年選一回宮女,是從朝中五品之下七品之上的臣子家中選,明珠正在其列。
張季堯的女兒前腳入了宮,皇帝就大張旗鼓地指明留下她,既安撫了她父親,也算是給朝中的老臣們吃一顆定心丸。切莫小瞧皇上這句話,闔宮上下都要掂量一下,等閒不敢給她難堪,日後又保不齊賜給哪位皇親國戚,也算是全了皇帝的一派仁心了。
明珠這身份微妙得緊,沒人敢輕視她。
明珠吃不准他是明知故問還是當真不知道,她的身份本也不是秘密,一同選進宮的宮女裡就有不少人心裡有數,更何況是這位生得七巧玲瓏心肝的人物。
她垂著眼只管走著,腦袋裡還在轉著念頭,沒料到前頭的嚴鶴臣已經停了步子,她一個不查就撞了個正著。一下子回過神來,心裡頭惴惴的,忙跪下:“奴才疏忽了。”
早前那個敢抬眼瞅他,咄咄逼人的女郎,如今乖順的像個貓兒,只是看似收了爪子,只怕心裡還有著幾分烈性,嚴鶴臣今日看似心情極好,也不苛責:“不要動不動就跪的,我同你一樣是皇上的奴才,你跪我算什麼?”說著伸手虛虛地扶她起來。
明珠不敢由他扶著,自己站了起來,垂著眼睛說:“大人在宮裡時間久了,算是我的半個長輩,有不當的地方,自然要請大人指正周全。”
果真是個嘴巴討巧的,嚴鶴臣不和她爭論這個,只微微揚起下巴示意:“這就到了。”他的下巴有稜有角像是劍削,面板像羊脂玉一般瑩然白皙,明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覺自己竟已走到了昭和宮門口。
“襄平長公主宮裡缺個做灑掃的宮女,你是個伶俐的,想來也不能出什麼岔子。”嚴鶴臣掖著手,漫不經心地說,“只是這昭和宮裡只長了一張嘴。若是有個雜音,便不中聽了,你說是不是?”
這便是敲打她,明珠福了福:“奴才自然唯大人馬首是瞻。”
嚴鶴臣似笑非笑地瞧她:“姑娘說笑話給我呢?昭和宮裡的主子是長公主,我算什麼呢,姑娘這話若被公主聽去,公主怕是要罰我。”
不知怎的,明珠卻想起那日夜裡,嚴鶴臣便是從這宮裡出來的,雖說這司禮監裡頭都是宦臣,算不得男人,只是司禮監算是外廷,等閒時候是不能入內廷的,更何況是在人定之後還留在公主宮裡。
明珠沒有深思,主子們的事不是她該操心的,任由嚴鶴臣引著登上五級踏跺,過了垂花門。垂花門做功考究,麻葉梁頭底下的短柱雕成花萼雲和石榴頭,垂柱上鏤刻著”玉棠富貴”、”福祿壽喜”的吉祥圖案,從這也瞧得出皇上對這個妹妹頗為愛重。
垂花門後頭有十字甬路和抄手遊廊,宮裡頭靜靜的,站在廊簷底下侍弄花草的宮女見到嚴鶴臣也不覺得意外,四平八穩地給他道了萬福。
“日後你就留在這,白朮。”聽到嚴鶴臣叫她,那個侍弄花草的宮女就走了過來。
“你帶著明珠轉轉,晚上幫她把東西收拾一下。”白朮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宮門口的繡芙蓉花的門簾子一挑,走出一位穿梧枝綠色褃子的宮女來,看衣著該是公主貼身的宮女。
“果真是公主耳朵尖,說是聽見嚴大人在說話,讓我出來瞧瞧,”流丹掩著嘴笑,“嚴大人請吧。”
嚴鶴臣臉上倒沒有太多神色,眼睛裡一片浩瀚,抬步便向長公主的寢宮走去,待他進去了,流丹從外頭把門掩上,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