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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躲進了安全的地方,心頭都不由得鬆懈下來,阿寄先自睡去了。待她醒來,意外地看見面前點了兩隻膏燭,瑩瑩的火光映著無聲的河流,將顫抖的微光投到高高的穹頂上去。
顧拾卻未坐在這亮堂的地方,而是坐在河邊。
阿寄走過去,見他身邊堆放了些雜物,有古舊的衣衫、生鏽的銅鏡、用殘的胭脂……竟爾還有一盤時鮮的瓜果。
顧拾轉過頭朝她一笑,“我方才又去椒房殿看了看,沒料到偌大的廚房裡什麼也沒有,這吃食還是從供品裡拿的。”
阿寄抬眸,見他那件沾滿了血的白衣已換下,眼下他穿著不知是誰的一件暗色直裾,掩住了傷口,長髮披落肩頭,蒼白的臉龐上笑影微微。她想象他一個人偷偷摸摸去殿裡拿東西,擔驚受怕之餘,心中懷著好笑的憐惜。現在的他看起來是這樣溫暖而安全,他其實不需要她就能夠過得很好。
她笑著,眸色卻是黯淡的。
他看著她笑,自己的心情也奇異地平靜下來,方才坐在這河邊時所痛苦地思索的那些事……好像都不值一提了。
他輕聲道:“阿寄。我不是有意嚇唬你……”
她迷惑地望過來。
“我想,孝誠皇后她並沒有逃出去。”
阿寄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袖子躲到他身後。他不由得伸出手攬住她,低低地笑道:“你不要怕,我在這裡。不過,你看這河。”
藉著燭火的微弱光芒,阿寄定睛看去,這地底的陰河已近乾涸了,只有一條淺淺的溪流在河床最深處隱隱流淌。而就在那小溪邊上……
那是一架骨肉半爛的白骨,身上猶披著華麗的破碎的長袍!——那是皇后品級的翟衣,卻是大喪期間的式樣,素白的底子上暗繡龍鳳……
阿寄整個身子瑟瑟發抖起來。顧拾抱緊了她,柔聲道:“不要怕,我們很快就能逃出去了……你看,她的身上有一根箭。她是被人害死的。”
阿寄的手指抓緊了他的衣襟。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個時候,他們的地位已反轉,她不得不依賴他,而他竟成了那個安慰她的人。
他蒼白而溫柔的笑容,永遠清澈柔軟的眼神,和鬢邊那道深深的創口……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他的一切,都讓她不由自主心生留戀。
這位在不見天日的暗河裡化為白骨的孝誠皇后,不知是不是也有一個留戀的人,才會讓她鼓起莫大的勇氣要逃出宮去?
“看來世人還是太心軟。”顧拾微微笑道,“寧願傳說她真的逃出了生天,興許還在外面嫁人生子……”他側首笑著看向阿寄,“你說,若我們就這樣逃出去歸隱田園,世人會如何說我們?”
大約會以為安樂公死在了亂軍之中吧。
阿寄轉過頭凝視著顧拾,半晌,抬手輕輕撫摩過他的鬢角。他微微一愣,而她的手已悄然擦過那道傷疤。
她一直沒有問他這傷疤從何來的,她也無法問。它很細,卻深而長,像是拿尖利的針用力地劃破了無瑕的玉,她想,是誰這樣子傷害了他?是誰讓那個美麗的少年從此消失?是他自己嗎?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臉是好看的,若不是他要自毀,誰又會去動他的臉?
那他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明明也知道,她喜歡看那個美麗的他,溫柔的他,單純任性的他……她不喜歡現在這個她無法看懂、無法掌控、也無法照料的他,現在的他讓她覺得自己根本是無用的。
“你心疼了?”顧拾笑道,“心疼的話……”
調笑的聲音忽而止住,是因他見她竟認真地點了點頭。
阿寄眸中盈盈,是顧拾所熟悉的體貼模樣。在一剎那的心跳過後,他心中卻是空了。
“你總是這樣的啊。”他長出一口氣,“你總是在可憐我。你對我這樣好,這樣關懷備至,其實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是因為可憐我吧。如今你忽然發現我不需要你來可憐了,你便以為自己全無用處了,是不是?”
她抿了抿唇,因為被他忽然戳破而感到難堪,便連被他的手臂所環住的腰肢都好像成了恥辱,她下意識地想掙開,他卻不讓,反而箍得她更緊了。
她固然是這樣……他又何嘗不是?他根本不會考慮她的心情,便這樣將一切都揭開了,在她感覺到苦楚時仍要乘勝追擊……他根本把這些都當做一場遊戲。
可是她的母親已為此而死了!
她險些就耽溺在他的溫柔裡,而忘記了自己身陷囹圄的母親。掖庭裡的一個月,日日夜夜她都在悔恨,悔恨自己最終沒能保全好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