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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
“抱歉。”他誠心誠意地道。
她將自己的臉又往枕頭裡埋得深了些。
其實早已不疼了,只是癢。
細細密密的癢,從那些細細密密的創口侵入到她的身體中來,她閉了閉眼,竭力地忍耐下去。
忍耐,原該是她最擅長做的事情。
塗好了藥,她的衣衫也被細心地攏了上來,她一手撐著床榻慢慢坐起身,低頭整理自己的衣帶。
身後的人低低地喚了一聲:“阿寄。”
她給衣帶打結的手指微微一顫。
忽而一雙臂膀輕悄悄地從她身後環了過來,少年的手覆住了她的手。她驚得一跳,那衣結又鬆了,為了避開她的傷口,他並沒有與她靠得很緊,但她仍然感覺到他胸膛的熱度,就貼著她的背,沿著她的脊樑默然攪動著她的血液。寂靜的入夜時分,她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混在溫熱的喘息裡,嘈雜地鼓動著她的耳膜……她開始懷疑,也許自己不僅是個啞巴,還是個聾人和瞎子,不然的話,她怎會慌亂成這個樣子,好像聽也聽不見了,看也看不見了……
忽然肩窩一沉,是他將下巴擱在了她肩上,微微笑著側頭看她。
“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他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他的笑容燦爛而溫暖,任何一個人見了這樣的笑,對他的話都會深信不疑的。
她一轉頭就撞進他的笑容裡。臉上猝然一紅,又立刻別過頭去。
他在她髮間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些耍賴的口吻又道:“這回是我的錯,我是……我是特意把藥留在我這兒的。我不知道這傷發作起來會這樣難受……”
她點了點頭,慢慢地轉身,他放開了她,她立刻就下了床。
他看著她匆匆穿鞋,想了想,又道:“不過這都是張迎的主意。”
不遠處正在打掃的張迎突然打了個噴嚏。
***
在阿寄的傷將將要養好的時候,三月初一,鄭嵩信守諾言,將當朝名儒、太傅丁舒派到了安樂公邸來給顧拾講經。
安樂公邸已很久沒有過這樣的人氣了。丁舒一來,先命人給安樂公購置了一架子的經書,又將他案上的用物都換了一過,還在四壁都懸上了些修身養性的字畫。到上課時,他還讓阿寄和張迎都在後頭跟著聽講,乃至於前門的幾個僕婦,來者不拒——
“有教無類。”這丁舒乃是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卻精神奕奕,看著一屋子人十分高興,“凡有向學之心者,都可受教成仁。這才是夫子正道嘛!”
在前門守了三年的僕婦都道安樂公是個什麼妖魔鬼怪,待見了真人才發現原來只是個乾乾淨淨的少年而已,既好看,又愛笑,大家也就都願意來親近於他。可是顧拾的目光,卻始終只是追隨著角落裡的阿寄。
自從那次給她敷藥之後,她便不曾主動搭理過他了。反而每次他同她說話時,她還要臉紅。他覺得有趣,在夫子講經時總要回頭看她,她有時裝作不理睬,有時會轉過頭去,有時竟然還回瞪他一眼。他便忍不住要笑,拿經書遮了臉,被夫子一戒尺敲下來,眾人便都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每日裡琢磨著猜測著她的心情,這個遊戲他已玩了九年,竟然直至今日也不覺得無聊。
好容易等到下了課,師傅告辭,眾人各個散去做自己的事情,顧拾喊住了她:“阿寄。”
她停住步子。
“你……”他頓了頓,“你的傷好了麼?”
她輕輕點了下頭。尚未全好,但也快了,宮裡的藥果真是很靈驗的。
他笑了,“那就好。”一時間似找不著話說,他隨手抽了一卷書,“這裡,我看不懂。”
阿寄拿過那書冊,翻了翻,一怔,又合上看了看封面,指給他——“卷四”。
這才開講一個月不到,第一卷尚未講得完,他就拿第四捲來問她?阿寄頗不解,眉頭淡淡地蹙起,眸光裡若含著不盡的煙水朝他睇來。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打哈哈道:“啊,我讀書讀得快……”
這樣的說辭她竟然也信了。轉身回到座位上,她執起筆來給他疏解經義,他不看紙面,卻看著她執筆的手。
他過去從未看過她這樣臨案寫字。說來奇怪,她是個啞巴,可她卻從未想過與他筆談。她好像根本不想與他交談。
她的坐姿很端正,執筆的手很穩,落筆行雲流水並無遲疑。一室靜謐,筆尖“唰唰”擦過纖白的紙張,他瞧了半晌,忽然道:“原來阮太傅說的臨帖的身法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