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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露和秋霜聞言都冷了臉,竟有臉叫大都護三哥,幾乎同時去看家主。
棲遲卻神色自若,一句話便看得出這女子的心思。
是想叫她氣惱罷了。
按照羅小義的說法,這稱呼無非也是從羅小義那裡聽來的。
這個叫杜心奴的,竟是個聰明人。
她朝秋霜招一下手,喚她過來低語了幾句。
秋霜聽完,快步出去了。
棲遲這才走去案席上,斂衣而坐。
杜心奴便退讓到下方去了,萬分恭謹的模樣,叫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她也不想挑什麼錯,輕輕掃了眼那架鳳首箜篌,開口說:“聽說你精通箜篌,可能為我彈奏一曲?”
杜心奴一怔,抬了頭,這才看清這位大都護夫人。
案席上的女人身罩猩紅披風,烏髮雲鬢,膚白勝雪,下頜微尖,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眸。
出乎她意料,竟然是個貌美的。
她一個外人,並不知內情,只是見以往那位大都護每次都是孤身而至,便猜測他一定是對原配夫人不滿意。
可眼下看,這等容貌,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再轉念想,方才一激,本是想惹這位夫人動怒,好博一個恭順的名聲,或許能叫大都護憐憫,收在身側。
偏偏眼前這位夫人沒動怒。
不僅沒動怒,還神態平和,端坐著,似是真想聽曲的模樣。
杜心奴一時琢磨不透,只好臉上堆出笑來,答:“賤妾唯此一道能拿得出手,夫人既然想聽,自然遵從。”
說罷膝行至鳳首箜篌旁,雙臂抬起,輕輕撫弄。
樂聲傾瀉,潺潺不斷。
時而綿綿,時而錚錚,空靈飄然,若山間迴風。
棲遲只聽了個開頭便覺此女技藝精湛。
漫長的一曲。
直到快結束時,秋霜返回了。
後面還跟著兩個僕從,各抬一隻箱子進來,放下後便垂手退了出去。
杜心奴手撫著箜篌,眼已瞄到那兩隻箱子。
又瞄一眼案席上端坐的女人,心中揣測著她的用意,手一劃,收了尾。
棲遲點頭,說:“賞。”
秋霜掀開只箱子,從裡面取了一匹紅綃出來,放在箜篌旁。
杜心奴心中詫異,才知道這箱子裡裝的竟是這等昂貴的輕薄絲綢。
她轉了轉眼珠,問:“夫人這是做什麼?”
竟會賞她?
她險些要懷疑這位夫人是不是忘了她是來與她爭寵的了。
棲遲淡笑:“你有此技藝,當得此賞,拿著便是。”
這是真心之言,縱然她身為縣主,也很少聽到這樣精彩的箜篌曲。
只說此女的造詣,她確實是心悅誠服的。
她此行輕裝簡從,所帶多是飛錢,這些還是剛才叫秋霜去她名下最近的綢莊裡取來的。
杜心奴良久無聲。
她已發現,這位夫人與她所想一點也不同。
棲遲見她盯著自己不說話,便知她在想什麼。
也不多言,只說:“可還有拿手的,儘管彈出來吧。”
一旁新露和秋霜相視無言。
家主這是怎麼了?
這可是明著來攀搭大都護的人,什麼也不做也就罷了,竟還打賞,彷彿就是來聽聽曲的。
※
伏廷再回到頂閣裡時,遠遠就聽到一陣悠揚樂聲。
他立在樓梯前,停住。
想起了之前站在這裡的女人。
又想到她那一句“這是你說的”,不禁嘴角一抿。
心說彷彿怕他會反悔一樣。
一個他自己毫無印象的人,可能連話都沒說過,既然已經交給了她,她還有什麼好信不過的。
想到此處,他抬眼上望。
那樂聲還沒停。
沒有其他動靜,聽不出那女人到底在幹什麼。
他抓著衣襬往腰後一掖,跨步上樓。
房間憑欄,一扇開闊的窗。
雕花窗欞的上方有一處窗紙裂了,尚未來得及補上,露了一個缺口。
伏廷身高,站在那裡,兩眼正好能透過缺口。
室內滿是箜篌聲。
他的目光落在案席上,看著那個女人。
她微微斜倚在那裡,唇邊帶笑,眼睛看著彈箜篌的女子,只專心聽著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