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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左右思量,該如何防此事擾了聖心,如今只有改制,這三軍直接劃中領軍名下管轄,統一排程整肅,方可脫胎換骨。”
大殿一片鴉雀無聲,這回就連英奴也被驚得身子一震,半晌才意識到自己略有失態,嘴角不由微微收了收。
這一劑藥下的又猛又毒,英奴本以為他的皇叔要重現當年之魄力,不想念的仍是這茬!可笑的是,不光是他,恐怕朝堂之上的廷臣,還都天真想著好事!
他們傻子似的,被大將軍牽著鼻子走,該點頭點頭,該叫好時便叫好,真應了坊間俗語,被人賣了還得幫著數錢。
英奴想到這,只覺荒唐,事情如今到了這一步,他們君臣到底是沒辦法做到有始有終了,轉念一想,似乎也不對,倘他日真易了鼎,彼此身份倒置,總歸是一家骨肉,皇叔許會大發善心讓他做個富家翁,何嘗不是另一種的圓滿?
沒頭沒腦冒出這些大謬之思,英奴嘴角不由銜了絲冷笑,很快便又消失。
“臣以為不可,”說這話的是顧曙,他突然站出來,倒讓英奴詫異了。倘是太傅在,不排除據理力爭的可能,大將軍要毀的可是祖制!再看那邊虞仲素顧冕等人,無一不沉默,一派天聾地啞與己無關的姿態。
顧曙這人平日裡端的是謙謙君子,雖也位列江左八俊,但在這朝堂之上,一眾老臣還在,輪不到他說話,他不是成去非,成去非好似一把寒冰利器,要麼不出頭,一旦出頭,那便是指哪打哪的作風,放眼朝堂,沒人能比他更懂得如何打蛇打七寸的了……可惜成家父子皆不在廟堂之上,英奴不無傷感地想道。
“禁軍的制度乃祖皇帝為本朝所立,不可謂不全面,今上宜敬天法祖,謹慎行事。”顧曙不理眾人目光,只看著坐上英奴說話。
大將軍冷冷瞥他一眼,滿臉的嘲弄,待顧曙話音剛落,便接著道:“侍郎這是拿祖制來迫今上?”
顧曙微微低首:“臣不敢,祖皇帝文功武治,洋溢寰宇,所留舊制,今上當一以貫之,以穩國本。”
“我聽聞侍郎飽讀百家,頗具才子氣,我,就來問問侍郎,可曾讀《詩》?”大將軍氣定神閒,胸有成竹的模樣看得眾人不安。
江左八俊,絕非浪得虛名,哪一個不是年少成名的人物?顧曙見他明知故問,不好接話,便略略見禮:“臣不敢當此讚譽。”
大將軍冷嗤一聲:“侍郎不必謙遜,定知《詩》雲‘周雖舊邦,其命為新,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先賢尚且孜孜以求,止於至善,況今人乎?”
不等眾人喘氣,大將軍漸入佳境:“侍郎最拿手的是清談,又豈會不知《易》所言‘變通者,趣時者也’?正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現狀有異,卻不圖變,我看,讀再多書,也是枉然。侍郎這是讀壞了腦子?”
末了□□裸的嘲諷,聽得人面色一變。顧曙絲毫不以為意,竟還是一臉柔和,半點侵犯性都沒有。
他那聲音好聽極了:
“大將軍引經據典,曙心悅誠服,只是,世道再變,可人心不變,大將軍歷經世事,自然比誰都通透。”
這話點到為止,顧曙知道再掙也無益,身為人臣該行的他已行,剩下的箇中意味,想必無人不清。
只兩個回合這番對峙便戛然而止,大將軍多少有意猶未盡之感,待長史數人再助力一番,廷議便就此收尾。如此以來,禁軍大權盡落中領軍之手,架空中護軍張青,先前武衛營丟掉的那一份,眼下也悉數迴歸,成家真以為路昱這顆棋放的就穩了?
幷州一事,成若敖的確全然為他人做嫁衣裳了,大將軍不無快意地想著,抬眸盯著英奴道:
“禁軍風氣定當整肅一清,不負聖望。”
退朝時大殿唯有衣袂摩擦聲,恍然間,偌大的宮殿,又只剩英奴一人,他一人獨自出神許久,方想起周文錦那句話來。
他的確該去探望太傅了。
第47章
換了便服,待日落西山;英奴準備出宮往烏衣巷去。並沒有提前知會成府;這樣許能探得點真實口風,整座宮殿都壓在他胸口上似的;短暫的逃離,心裡應會受用些。
隨身帶了兩個小黃門;平日裡都不在跟前伺候的,兩人誠惶誠恐;從不曾親眼見過天子真容,至多也不過未及迴避時的遠遠一目。即便如此,宮人們關於今上的傳聞卻一直斷斷續續,今上為王爺時如何風流自賞,今上性情慵懶,今上忌憚大將軍,從容貌到時局;閒話總在宮闕角落裡不經意流傳著,這寂寞深宮,大約即便是臆測;也能打發冗長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