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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子,你方才也聽到了,那老農的意思,彷彿是說,土地倘貧瘠,倒不如不要,去做佃客,你如何看此事?”
尚書郎一職是寒素之品,李祜二十歲舉孝廉為郎,早在成若敖為尚書令時,便入尚書檯,一直跟著太傅歷練,其人安分守己,兢兢業業,平日話並不多。
“食者,民之本,百姓十分重視土地,自古皆然,可大人既然這麼問,便是心有存疑,下官給大人算清一筆帳,大人自會明白其中緣由。”
李祜身子微微伏了伏,才繼續道:“下官出身平民之家,是家中長男,十三歲那年家父病逝,家中一切事宜便落在下官身上,對每年要向官府完糧納稅之事,還算清楚。”
成去非微微頷首,步子放得更緩了,世家自會免一切賦役,更遑論烏衣巷四姓,他平日裡難知具體數字亦不足為奇。
“我朝田有田租,戶有戶賦,丁有口錢,先說田租,每畝徵稅三鬥,表面上看似乎輕微,實則不然,戶賦中,丁男除綢布絹各二丈、絲三兩,綿八兩,祿絹八尺,另還要交租米五石,祿米二石,合計起來,便為八石四鬥,這戶賦中加的租米、祿米與田稅實為重合,如此一算,不可謂不重,下官雖家道不振,但多少要比尋常百姓好些,尚覺不堪重役,何況普通黎民?”
李祜的話點到此為止,餘下的留給成去非思量,江左大族除卻自本族無須納稅,無須賦役,另可蔭庇親屬,高者可蔭九族,低者尚可蔭三世,這其中就包括了依附於世家的佃客,李祜的話弦外之音,成去非已全然領略,這才明白為何祖皇帝晚年的土斷收效甚微,癥結便在於此了,自祖皇帝后,歷經兩朝,再無土斷之計,如今江左土地兼併之禍早已傷及軍國大政。
一朝之積弊,猶如野草,向來都是瘋長,拼力革除,尚且不盡,稍有懈怠,滿目盡是。靜齋曾言,土斷之計,不過猶薪柴之火,能添則添,火堆自然會再度熊熊燃燒,可一旦火種徹底熄滅,添再多的柴,也無事於補,就看他成去非從各處著眼,能為社稷準備多少薪柴了。
“薄賦斂,省徭役,以寬民力,方可富國安家,這正是下官的切身體會。”李祜忽輕嘆,這個道理尚書令難道不懂?只是知與行,隔著的是人心,他不能再往深裡說,尚書令雖一心求變,可其根基到底是立在烏衣巷上頭,想到這,李祜便憂心忡忡望了成去非一眼:
烏衣巷大公子,終究同故去太傅是不同的。
一直到尚書檯辦公事了,成去非回了烏衣巷,才遣趙器去顧府找阿灰。
那邊顧曙也是剛回到家中,見趙器後腳就到,一陣納罕,倘有事為何方才在尚書檯未曾提及呢?雖這麼想,顧曙一點也不耽誤,官服未除便同趙器去了。
“大公子。”顧曙謙謙一笑,行了禮,看成去非示意,便坐了下來。
成去非擱筆直言:“去年洪澇賑災一事,雖說是由你家大人全權主持,可下頭具體事宜都是你操辦,我聽言拿糧換了地,可有此事?”
“大公子是聽何人所言?”顧曙仍掛著笑,鎮定得很,“確有換田的人家,不過皆出於自願,大公子豈會不知這其中原委。”
這一句倒和李祜所言貼合到一處了。
阿灰好一個氣定從容,氣氛沉寂下來,成去非低首寫了一行什麼,復又抬眼問他:“我朝一品官員家裡可佔地多少?普通百姓又能佔地多少?”
顧曙眼波起了漣漪,收了笑:“官員是五十頃,大約合成五千多畝,而百姓則是七十畝。雖說朝廷的規矩如此,可江左地促,實際佔不了這些數目。”
江左地促,是實情,可山山水水本是國之所有,世家們封山佔水,與民爭利,卻是不爭的事實。
“一品二品大員又可蔭庇多少戶僮客?”
“五十戶。”
“我多問一句,你府上現在有多少畝地?又有多少蔭戶?”成去非的語氣不覺透著涼意。
顧曙這才明白他問話目的所在,斂了笑,神色平靜:“顧家確是有幾處園子,可也還都在規格之內。倘有逾矩處,曙怕是也無權整頓,還望大公子體諒。”
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顧府的園子不僅在建康,會稽、江陵、宣城等風景優美處皆置產業。子昭未致仕前,經常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入山林,便十分引人注目,百姓竟誤以為是盜賊。
“阿灰,”成去非忽向他投來淡淡一瞥,“你身居高職,也是年少成名的人物,靜齋曾說你堪比王佐之才,正是朝廷脊樑,倘連你也覺得你府上那些園子是在規格之內,又云逾矩無奈,盡是些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