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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還都是明白人,英奴不無滿意地四下看了看,當初祖皇帝江東草創,豪族併兼,不得已睜隻眼閉隻眼罷了,如今府庫空虛,民無定本,傷治為深,活水才能養魚,世家們倘真明白這個道理,就不該阻攔土斷。
這邊尚書八座都在,依次排開就在成去非身後,舉目望去,清一水的少壯派,那一頭則是一眾三朝老臣,其中幾人已然行將就木的模樣,不過是年輕人的未來罷了。
“君子當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老臣且問尚書令一句,可知天命為何?”顫巍巍出來說話的是左光祿大夫,也就是故去太尉溫濟之的從兄溫興。
溫興較太尉還要大上數歲,氣色仍佳,兩頰紅潤,聽聞是服了韋公所贈仙丹之故,他是正經二品大員,如今朝廷三公空懸,他同右光祿大夫虞仲素便可謂是元老中的元老,縱服用再多的仙丹,眼神卻仍含著不可逆轉的蒼然與衰老。
老臣們擅長不動聲色,以理服人,眾人知道一場辯論不可避免,便都正襟危坐,看成去非如何應戰。
“天者,萬物之父也。父之命,子不敢逆,君之言,臣不敢違。故違君之言,臣不順也,逆父之命,子不孝也,不順不孝者,人得而刑之,順且孝者,人得而賞之。”成去非迎面而上,沉著應對,知道溫興的話頭要往哪裡引,且順其意。
果真,溫興又問:“那麼,為士何如?”
“士者,事天以順,交人以謹,不敢失隕而已矣。”
溫興一笑:“善哉,為士者亦事天乎?誠如尚書令所言,違天之命,天得而刑之,順天之命者,天得而賞之。尚書令可知何謂違天之命?”說罷望了望眾人,目光殷殷:
“眾位同僚,可知何謂違天之命?”
只見他笑嘆看向成去非:“天使汝貧,而汝強通之,天使汝愚,而汝強智之,如是者,必得天刑。”
此話先發制人,已經把他成去非定性為天之罪人,溫興的老道處正在於自“天命”發端,讓他成去非挖坑把自己埋了,
英奴沉沉注視著成去非,只聽溫興身邊的虞仲素悠然道:“富貴貧賤,天之分也,古之天地無異於今,古之萬物無異於今,古之性情無異於今,天地不易也,日月無變也,萬物自如也,性情如故也,道何為而獨變哉?”
“兩位大人此言差矣,”虞歸塵的聲音響起,眾人難免意外,不禁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以齊黎民,土斷丈量土地,清查戶籍,正是利出一孔,為的是富國強兵之用,這才是天之命。”
朝廷的命脈維繫於人頭稅和田賦,這個理,無人不察,虞歸塵面上仍是和煦,一番話卻擲地有聲。
“大尚書言強兵,意在武盛,豈不知歷朝歷代文盛則武衰,武盛則生靈塗炭,豐功偉業同禮崩樂壞不過一物兩極也,如果一朝武將輩出,實乃黎民不幸也!”
虞歸塵一語既了,立刻有人針鋒相對,顧曙見狀緊隨而出: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邊關之患,系朝廷生死存亡,諸君難道忘了前朝舊事?何人又謂強兵只圖開疆拓土,而非穩江山社稷?祖皇帝何等天縱英武,倘不是天不假年,定可蕩平胡虜,一掃四海!諸君當勠力同心,為天子分憂,解西北之困,何來阻塞之辭?”
顧曙亦能作此等豪邁語,倒讓英奴刮目相看,聯想當日朝堂之上他曾力阻大將軍毀禁軍之制一幕,似有所感,忽忽若有所得。
倒是顧勉甚為不滿,想丟個眼色給阿灰,無奈阿灰只端坐如常,似無感覺。顧曙其實自有察覺,佯作不知而已,避開那目光,猶自專注望著前頭的成去非。
既搬出了祖皇帝,又言前朝頽隳之禍,四座一時寂寂,成去非方緩緩道:“諸位大人,贊成也罷,心有存疑也罷,無不都是為社稷著想,剛顧大人說前朝覆亡之事,我只想問諸君,倘有一日,賊寇瀕臨石頭城下,諸君會作何舉?”
他雖無咄咄逼人之勢,卻終究算是突然發難。
很快,角落裡傳來一句:“尚書令忘乎長江天險?賊寇難破城矣!”
成去非心底冷嗤,丟城失地,恐怕第一能想到只是這層了,便雲淡風輕道:
“我替諸位想好了三條路,上策,退江南以自保,偏安一隅,割據諸侯;中策,隱居南山,攜帶家財,做個富家翁;下策,投江投海,以身殉國,留千古之令名。”
言及此,泠泠然注視著眼前眾人,朝臣們面色一凜,多少有些不自在。成去非有意頓了片刻,繼而一字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