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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話聽得成去非心口發緊,卻並不避諱父親的目光。
“佛經裡記載了一個故事,說一個人被暗箭所傷,你說,是要先救治此人呢,還是先找出放箭之人?”成若敖邁開步子,“好一句不預則廢,你這是要做孤家寡人啊!”
末了的話露骨犯忌,父親罕有失言的時候,眼神裡染盡蒼茫夜色,成去非一時無言以對,只默默跟在父親身後,忽見父親身子一滯,似是傾斜了一下,他趕忙一把扶住了:“父親!”
說著才發覺父親的手微微顫著,雖只有片刻功夫便復原,心底還是一沉。成若敖這是突然一陣心悸,頭暈目眩,似乎手也不聽使喚,半邊身子發麻,倒並不太以為意,擺了擺手:“許是有些累了,無礙。”
很快,無邊夜色消融兩人身影,唯剩秋蟲獨鳴。
第27章
“阿郎,阿母喚你過去。”顧曙的妻子沈氏過來傳話,顧曙正凝視著案几上的書簡沉思,見沈氏嫋嫋而來,遂收了書,起身去執她的手:“媛容何苦親自來?”沈氏已有五月身孕,動作不甚利落,身形發福了許多,但眉眼依舊是往昔模樣,不失秀麗。
沈氏低眉看顧曙順勢俯了身子,輕輕貼在自己下腹處,心中柔情肆起卻仍推開了他:“快去,不要讓阿母等急了。”
“子昭也在?”顧曙笑著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裳。
顧曙的親身母親早亡,如今健在的是深受父親器重的庶母張氏。庶弟子昭自幼便不像話,顧曙早已習慣。好在張氏性情矜重,明於教訓,對嫡子幼子皆一視同仁,嚴多於慈。
一進內室,顧曙便瞧見一副輕險乖僻神情的子昭已坐於張氏身側,那樣子彷彿比他人多了一魄,眼神透亮,等和顧曙目光相接,顧未明眼角便多了幾分說不清的譏諷。
張氏如往常一樣,面容平靜,卻有不怒自威的氣度。
“夫人忌辰近在眼前,卻不見長公子提祭掃之事,東西給備好了,明日且去雞籠山。”
原是這事,顧曙微微一笑:“勞阿母操心了,我明日便去。”
“阿灰心思全在大將軍身上,哪裡有功夫去雞籠山?”顧未明懶懶笑著,張氏不滿地看他一眼:“你這次該謝兄長,這般無禮是想要如何?”
顧未明直直看著顧曙,語氣泛冷:“聽說是大公子的主意?你本是要去請教太傅的吧!阿灰和他們一樣,都是操勞命啊!”
“太傅父子,都是能挽救社稷的人,自然操勞。”顧曙並不理會他,只看著張氏說話。
“能挽救社稷的人,也能傾覆社稷,阿灰不知道麼?”顧子昭修長的手指輕撫著衣袖處的摺痕,眉目已低垂下去。顧曙並未接話,只置之一笑。
“居上不驕,制節謹度,才能避免危亡的禍患。如今朝局緊張,阿灰在廟堂要謹慎。”張氏目光慈祥中帶肅然,對顧未明講話時便只剩嚴苛了:
“子弟不肖,是望族的第一憾事,你這些日子好好在家中讀一讀《孟子》,也養些浩然之氣。”
兩人拜別張氏後,一同挑燈出來,走到長廊處,顧未明飄忽一笑:“阿灰也新注了《老子》?是不是過幾日就要去拜會虞仲素了?定能收穫一籮筐的讚美之詞。”
聽他直呼虞仲素名諱,顧曙並不驚訝,面上仍掛著慣有的笑:“怎敢在伯父前賣弄,不過是閒暇之餘的筆墨樂趣,當不得真。”
“我話還沒說完呢,整日聽那些溢美虛幻之詞,你不膩得慌?還當真了?”
顧未明笑中漸生了刺:“你再盡力些,日後能和大公子虞靜齋平起平坐怕也不是夢了。”
“子昭說笑了。”顧曙目光越發柔和,寵溺地看著內弟,顧未明低低哼笑一聲:“我從不說玩笑話,你知道的。”說罷拂袖先行去了。
看他一襲身影轉過長廊,消失於拐角處,顧曙嘴角的笑剎那凝結成冰。
高空中忽灑落一陣雁聲,冷月如霜,園子裡的風颳得起興,柵欄處的木芙蓉卻開得正好,滲著清冷月色,斑駁花影搖曳不止。顧曙立在冷風中許久,目光復又照舊,看起來依然是如玉佳公子模樣。
比起顧子昭,他更關心幷州前線諸況。
天色變暗,落了一陣微雨,地面潮溼,陰風颳過骨頭似的疼。半月以來,成府隔幾日便可收到趙器書函。行軍的線路,並不是由建康往西北經上黨郡北上,而是經由冀州,進入太原郡,直撲其治所晉陽。這樣一來,線路確是繞遠了。成去非細細思量這其中原委,一人在園子裡踱步許久,靈光乍現,明白了鄧楊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