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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去勢如風,不偏不倚沒入那人後背,“哧”得透心而出!
殷紅的血濺出老遠——襯得四周的雪越發潔白。
那人趔趄幾步,終於應聲倒地。
淋漓的鮮血灑於雪中,倒像凌亂的狂草,眾人看得失了魂魄,人群中開始發出陣陣嗚咽,堵在嗓子眼一般,讓人聽了煩悶。
鄧楊照例奉上一句讚美:“將軍好箭法!”趙器聽得恍惚,沉默得出奇,他微微聳著肩,許是因為冷,許是因為莫名的心緒。
很快,空氣中再次瀰漫起令人作嘔的血腥氣,趙器突然意識到:這股氣息就從未真正消散過。
屍體堆積如小山,鄧楊習以為常,坑殺俘虜在他的戎馬生涯中再正常不過,就是血腥之氣,他的嗅覺都已適應,並無半點不適。
這反倒讓他自有欣慰處,眼前這些將士多趟幾回死人堆,膽子也就練出來了,紙上談兵半點用處也沒有,實打實的殺他個天昏地暗才是正道,除了那些特別沒種的小子,正常男人上了戰場,自然就知道該拎刀砍人。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性命攸關,只要不傻,誰都不敢含糊。
軍隊得勝班師回朝,身後徒留殘破冰冷的城。
趙器立於馬上,深深回望一眼,心底湧起難言的悵惘,是的,他們勝利了,留給幷州普通百姓的,不過是一座千瘡百孔的廢墟之地,至於來年的春天,誰要耕種,誰要吃飯,誰要活著,便和他們無多大關係了。
而眼下隨之而來的冬,且如何度過呢?
他實在是沒忍住,問了鄧楊,鄧楊輕飄飄解釋道:“這個不用你操心,這會你是看不到什麼,那些野狗藏在暗處呢,天冷,屍體腐化得慢,到開了春,這些腐屍才是野狗們的美食,個個能養得膘肥體壯,到時人們也就有的吃了。”
如此波瀾不驚的一番話,聽得趙器面色又有了異樣,那股噁心不期而至,腦中感慨萬千:這些事,哪裡是江左那些人所能理解的呢?別說世家子弟,就是他,倘不是親歷,也絕對難以想象這番場景。
當真人間地獄。
鄧楊則司空見慣,這種苦頭,他見得太多,人命賤如螻蟻,不想死,你就得忘掉一切,什麼人倫,什麼道德,在命面前,狗屁都不是!
見趙器神情微恙,鄧楊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你小子歷練太少,自古以來,這事多了去,沒什麼大驚小怪。”
風如刀,趙器覺得真的是冷到骨縫裡去了。
幷州這一遭,恍如夢,不覺間,自己手上也有了人命,沾滿鮮血,趙器忽就唸及烏衣巷,大公子的身影躍入腦海,彷彿只要想到大公子,自己才會勇氣倍增。
因冷的緣故,馬蹄聲急似驟雨,鐵甲挾著如墨的夜色,出征的將士們早受夠這數月的天寒地凍,沒日沒夜往建康趕去。
行至洛水附近,三軍暫停歇息。浩淼江面寒風颯颯,趙器臨江而立,頓生山河遼闊之感,一時胸臆間盪漾蓬勃豪情。身後忽傳來陣陣歌聲,趙器忍不住回眸循聲,原是那胡女。
風把她擁住,她就站在不遠處,仍穿著當日所見的舊衣裳,依舊紅得刺眼。長髮凌亂得不像樣子,面容忽隱忽現半掩髮間。
那歌聲驟起,嗚嗚咽咽,如眼前洛水,不事張揚地隨風盪開。
是胡人的曲子,趙器並不能聽得懂,而那聲調卻意外激起他無盡的想象來。絕不是關於江左,也並非烏衣巷。唯獨一碧連天的草原像萬頃的洋麵,在他眼前忽現。
千尺的塵頭給草原加上金燦燦的鑲邊。紅的黃的綠的煙的白的馬,馬上是繫著金腰帶,*著上身的兒郎。蒼鷹俯掠一般的銳聲,雪亮的彎刀迸散了豔陽,映在他們日光般的肌膚上,讓人難以直視。
一如眼前人。
聲音如此的醉人,使得空中充滿了醇酒的芬芳,裹住了趙器的四肢眼睛和神思,心底竟如飲蜜般甘美。身子裡有昏亂的氣息迅速釀醞和散發,整個人都是錯亂的。
歌聲漸漸散了去,那少女忽轉身朝他走來,他再次看見純淨透亮的深海,簡直要忘記呼吸。直到少女開口,他仍是昏昏噩噩不知身在何處。
“你能救我嗎?”很生澀的漢話,帶著幷州口音,趙器第一次沒有聽清,徵詢的目光投向她,少女便費力又說一遍,一字一頓。
終於聽清了,趙器心底一陣寒顫亂竄,艱難地搖了搖頭,像生了鏽的機樞。少女慢慢笑了,那雙瞳仁澄明如寶鑽,折映出的光芒彷彿洞穿了趙器身軀,使得他肺腑深處微微作痛。
便在這恍惚中,他目盲神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