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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怎麼就咒起大公子早死來了?天佑恩公,恩公自然要長命百歲的!桑榆心底念幾句聽來的半生不熟的佛語,兀自提著籃子去了。
這邊成去非則隨手把青皮給了下人,方出月門,見水池處琬寧正背對著自己認真洗硯,這個時令,水早轉寒涼,成去非不由皺眉,踱步至她身後:
“不要洗了,讓下人去做。”
琬寧聽出是他,算自上回兩人不歡而散,亦有三五日了,此刻心底說不出是憂是喜,起身回首默默見了禮。
她只梳了頭,粉黛未施,素淨異常,還是這樣更受看些,白瑩瑩一張臉,遠甚玉澤。成去非見她拘謹得很,知道多半因上次的事,一時尋不出好的話由,忽留意她身上穿著的是半新不舊的衣裳,便道:
“讓杳娘給你做幾身新衣裳,天冷了,再做件冬氅。”
“謝大公子,衣裳還能穿,不用做新的。”琬寧低聲回道,她是寄人籬下,怎敢隨意麻煩他人,大公子尚經常著舊服,她更無要新衣裳的理由。
只是這一句無論出自隨口一說,還是真心為之,她都感激。成去非看她人立在這秋陽裡,仍清瘦似梅,兩處袖管還不曾放下,便上前給她整飭好,觸到肌膚,果真一片冰涼,抬眼瞥她:
“這不是胡鬧麼?水這麼涼,當初在家裡……”說到此,發覺不妥,遂不再往下說,只拍了拍她的肩:
“回房吧!”
說著錯身往前走了,琬寧不捨他就這樣離開,卻亦無法,眉宇間清愁漸重,只覺那人離自己好不易走近的一步彷彿又變作幾步遠了。
第144章
日落黃昏,烏衣巷在寒日最後的斜照裡投射下來的巨大陰影裡; 彷彿是活了太久的一頭神獸; 把龐大的身軀橫陳在清冷的地磚上; 繡闥瓊墀就一直這樣橫亙在日夜交替的年月之中。
虞府一眾客人早到,不過先散於各處觀景閒談。大司徒身側則是顧勉周雲行顧曙三人,幾人閒話片刻園子風物,周雲行才問起一事:
“我聽說阿灰查的四姓田產,此事進行的如何了?”
顧曙笑答:“莊園田產方面; 世叔世伯們不必擔憂; ”說著殷殷望向虞仲素,“不過是例行公事; 做做樣子罷了; 難不成還真查到自家人身上?至於每家的蔭戶,尚書令所慮也不是沒有道理,既然發了話,我想,也不能當沒聽見,適當放一點; 讓他們恢復自由身; 撥些荒地任其拾掇; 藉此增加些錢糧稅收填國庫,西北那邊也有保障,對建康總沒壞處的。”
一番話兩頭都顧上了,眼前周家人; 虞家人,還有自己的父親,就差大公子了。行事不偏不倚,拿捏得恰恰好,兩頭都不得罪,這是顧曙的本事,周雲行不禁誇讚道:
“阿灰有分寸,這就放心了!過會當浮一大白!”
倒是顧勉聽言眉頭不展,瞥了一眼阿灰,卻也沒說什麼,目光微微一錯,見虞歸塵不知何時回來的,身上朝服已換,正往這邊來,這邊阿灰早換了話風,同大司徒說起了眼底這片開得正好的菊。
似乎今日朝堂之事,對諸人亦無多大影響,虞歸塵怔忪片刻,恰巧周雲行偏頭瞧見了他,笑道:“靜齋回來了?快過來,這花還等著你取名。”
語音剛了,那邊小廝來報:“成家大公子來了。”
這幾人彼此相視,虞仲素打了個手勢,小廝會意,引領眾人入席,因坐間出不了四姓這些人,座次並不嚴格依照身份來,客人們在西階大致坐了,不過首座的位子卻是給成去非留著的,虞仲素在東階的主坐上陪著,眾人見此情狀,心底瞭然,成伯淵就是成伯淵,兀自感慨著,見成去非舉步而來,虞仲素便笑道:
“伯淵遲了些時候,當浮以大白。”
這是罰酒的意思,眾人皆知成去非酒量雖佳,卻向來甚少斟飲,在這上頭約束得緊,不過既是大司徒發話,且不論朝堂官位高低,只就四姓私人關係,他是晚輩,總不宜拂面的。
虞仲素已從几上取了杯子,俯身舀了特意從玉泉取來的清水上來,眾人見他洗杯,既是罰酒非敬酒,大可不必如此,一時說不上來的滋味,饒是常出入虞府的幾位賓客尚無此般待遇,當著眾人的面,可謂給足了成去非隆重的禮遇,蓋因他並不常參與宴會的緣由,物以稀為貴這句話誠不我欺。
等虞仲素斟滿了酒雙手捧遞過去,成去非亦伸出雙手來接,仰面一飲而盡,連飲三盞,方把空杯復置几上,這般情景可謂罕見,不過應還不是最能讓人開眼之時,坐間虞歸塵亦在,那麼時間可追溯至七八年前:成去非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