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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就此轟然倒地,一時引得人驚呼連連,有人早出列上前攙扶,殿上登時陷入一片混亂,急的有司高聲提醒幾回,才稍稍平復下來,英奴冷眼看了半日,才吩咐來人把顧勉送出去給太醫瞧。
事情至此,再無可迴環的餘地,百官唯有紛紛應聲領旨,英奴便起身道:“今日恰巧也是立冬,朝下賜宴,眾卿各自去領,散朝吧!”
眾人便在天子戛然而止的旨意中退去。
成去非出御道之後,特意下車行至高處,扶著欄杆不禁回首望向薄暮之中的司馬門,忽然就想起幾年前深冬政變時自己對那三千死士的一番話:
今日唯有一句,但凡阻攔者,你們殺盡便是。
爾後死士們紛紛跪地立誓的聲音刺透暗夜,至今言猶在耳。而那些人,有一些被去遠帶往西北,有一些仍蟄居禁軍,有一些則遠走高飛,忘情江湖,總歸是各得所願。
那麼人活一世,可又真的能各得所願?他伸手觸及到的地方,彷彿皆一片溫熱血跡。
等到回府用過晚膳,冷雨驟至,窗外風聲鶴唳,趙器忽入室報道:“虞公子來了。”成去非只抬首相看,虞靜齋身上落了幾點雨,眉宇鬢角也溼漉漉一片,待他窸窸窣窣坐定,婢子奉上乾淨棉巾,成去非才道:
“你是為顧子昭的事情而來?”
虞歸塵默了片刻,把棉巾一放:“事已至此,何須再言?只是聽說顧家世叔醒來複又昏厥,子昭雖是咎由自取,可天下的父母都一樣。”
成去非冷冷回道:“那麼世叔此刻應能體會莊氏夫妻心境,他的兒子是珍寶,別人的兒子就是草芥麼?將心比心,各得其平,今上賜顧未明自盡,而不是斬立決,已經是體恤他顧家的顏面。”
“你去監中見他最後一面了?”成去非問,虞歸塵嘆息一聲:“是,他倒很平靜,託我給他備些紙墨,寫了一首《鴇羽》給世叔,又單獨寫了篇《凱風》給他母親,除此之外,另讓我捎帶句話說給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成去非忽想到這一句,心下雖並不在意,卻道:“他要還是些荒唐之辭,你不用替他傳了。”
到底還是嫌惡的意思,虞歸塵頓了頓,方道:“他只說了八個字‘肘腋之患,其防可乎’”
大牢中虞歸塵冷不丁聽他道出這八字時,亦覺怪異,並未多問,只答應他一定帶到,此刻見成去非若有所思,遂說:“他還是想見你一面,伯淵,你同他雖算不上竹馬之交,可也畢竟相識多年,還是去送他一程。”
夜雨瀟瀟,反倒更有利於人冥想,成去非沉思良久,終起身出門:“靜齋,多謝你來相告。”
“其實我來並不單為此事,”虞歸塵跟著起身,成去非回首定定看著他,兩人相視有時,虞歸塵斟酌開口,“你那日忽又細對一遍修陵的賬目,冊薄是大司農送來的,你可是又發覺了什麼?”
成去非微微笑道:“大尚書不遺鉅細,睹微知著,君子見始知終,禍無從起,此思慮之政也。”
“伯淵,連著兩個案子,即便再有事,最好還是緩一緩。”虞歸塵則不能不勸,“你可知這兩事下去,綱紀雖清,你要招多少人怨恨?天憲雖自今上出,但風言風語的,你不難猜測,再者,”他忽覺一陣艱澀,還是繼續說了,“司徒府議事,已有人向大司徒言及你專權擅威,使人主壅蔽,自有傾覆之兆,我說這些,只盼你能臨行而思。”
成去非反問一聲:“司徒大人如何說?”
虞歸塵微微一愣,低聲道:“司徒大人不置可否。”
寧使網漏吞舟,不為察察之政,鎮之以靜方是玄學宗主大司徒的為政之道,成去非心知肚明,再看虞靜齋時,只道:“靜齋,司徒府議事,你身為臺閣重臣,不宜露面,我去大牢,你先回家。”
“我已同獄官說好,不過並未點明是你要去。”虞歸塵說完,便先撐了傘往家中去了。
冬雨淒寒,戌時末一刻,一輛車馬停在廷尉獄前。當獄官終等到這位頭罩風兜,一身鴉色便服的年輕公子時,面上雖恭謹有加,但心底總歸是叫苦不迭。顧未明是兩日後就待處決的重犯,沒有天子旨意,本不能隨意放人來探監,倘是顧家人親攜上諭而來還在情理之中,但一個時辰前,一位貴公子已然犯了規矩,不但如此,臨走還要再交代怕是仍有貴人前來,雖不曾點明,卻讓人不能提著一顆心,獄官只得耐心相候,看到成去非這一刻,仍小心翼翼在前領路。
通往牢獄深處的路似乎很長。
鏽蝕的鐵欄,陰森的屍氣,慘淡的微光,和著間或傳來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