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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抽噎,交織成一幅流膿的畫。視窗過高而狹窄,這裡常年一絲風也進不來,眼下時令,乾冷僵硬的腐壞空氣讓人憋悶,大約陰曹地府也不過如此,成去非終來到了關押顧未明的獄門前,側眸吩咐道:“請開啟門,我有幾句話要同他講。”
獄官一臉遲疑無奈:“公子您沒有今上的手諭,下官實在難能從命,還請公子見諒。”說著就勢作揖,這邊顧未明聽到此間言語,便起身踱步而至,兩人目光碰觸時,他淡淡一笑:“你還是來了。”說罷對那獄官笑道:
“我橫豎是將死之人,難道還怕有人這個時候來害我?煩請暫且迴避。”
見那獄官還在猶豫,便說:“上一位公子如何?他也是這樣的,不過故人有最後幾句話要說。”
成去非罕見他有如此溫和之時,看來囹圄之境,當真叫人不得不低頭,他這般倨傲的人,也能作此語,更印證此點。
遂兀自解了頜下衣帶,那件氅衣隨即跌落於地,獄官怔怔瞧著成去非,等回過神來,垂首上前深深一躬:“下官失禮了。”說罷上上下下把成去非檢查一遍,趁此時,成去非這才發覺顧未明衣衫凌亂,面容憔悴,一時竟記不起他平日裡峨冠博帶的模樣。
待那獄官退下,身側再無旁人,顧未明卻緩緩滑坐於地,原是他手足桎梏太過沉重,不得不這般。成去非亦不願此刻居高臨下同他說話,遂盤膝而坐,顧未明眼中稍一掠過詫異,很快釋然,失神道:
“你為何而來?”
“聞所聞而來。”成去非答道,顧未明哼笑一聲,眉眼間終復爬上一抹慣常神色,隔著木柵看著成去非,“沒有那八個字,你是不會來的。不過,像我這種人,能有何高見呢?我不過紈絝而已。成去非,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尚可於雞籠山得尺寸之地,不知來日你可能有一席裹身?”
這樣的話一出,連帶著他袍底似都透著一陣陰溼的風。成去非面不改色望著他,冷笑道:“這個就不勞顧公子憂心了。”
顧未明亦笑著點頭,忽正色道:“我有三事,不吐不快,你知道的,我這人雖在你眼中書罪無窮,但我絕不屑行素口罵人之事。”
成去非心下一動,默默頷首:“我洗耳恭聽。”
顧未明微微昂起頭,眼中光彩重現:“其一,鳳凰元年,荊州許侃的長史緣何能與大將軍家奴衝突起來,你可知?許刺史到底被何人所刺殺,你又可知?”
不等成去非思量應答,他很快繼續道:“其二,鳳凰三年沉船一事,我和你說過了,並非我所為,也不是我手下所為,你信也罷,不信也罷。”
“其三,莊氏夫婦不過普通村民,又是請誰書寫的那一手好狀詞,你又可知?”
言罷復又露笑:“也許有你知道的,也許有你不知道的。成去非,你想方設法想殺我,終如你所願,你可以走了。”
成去非腦中來不及細想他所言三事,擰眉注視著他:“顧未明,你不是糊塗之人,到了此刻,怎還會說出這種糊塗話?你到今日還認定是我想殺你?你錯了,是國法要殺你,是天道要殺你。”
顧未明不禁仰首大笑,他那素來光潔俊美的面龐因此而扭曲,忽又停將下來,死勁盯住成去非:“你難道就不沾‘術’?成去非,不要標榜過高,水至清則無魚,況且你也不是一池子清水。你別忘了,你的根在烏衣巷,生於斯,長於斯,有些事情,你撇不乾淨,中領軍不是你成家人?爾不聞‘成家軍’一說?”
說著偏過頭去,聲音裡浮起一絲毒辣:“你走吧,成伯淵,我自會在前頭等著你。”
成去非半晌無言,站了起來,剛一轉身,忽聞顧未明又道:“那個賀琬寧,到底是你什麼人?”
成去非不意他最後卻問出這句,只略一駐足並不回首,淡淡道:“情之所鍾。”
也不管顧未明神情是何反應,自己仍繫好衣帶,大步朝外走去了。
那獄官見成去非過來,忙一路又把他領出甬道,臨到門口,趕緊在他上頭撐開了傘,冷點冰雹一般砸在臉上,成去非緊了緊氅衣,側首道了句:“今日多謝。”獄官連連謙讓,目送他上了馬車,這才長舒一口氣來,不禁仰面瞧了瞧頂上烏漆一片天空,兀自喟嘆:“又變天嘍……”
第158章
就在成去非的馬車已駛出幾里遠時,隱約聽見後頭有人呼喊; 趙器忙勒停馬; 仔細辨別了一番; 扭頭朝後望去,什麼也瞧不見,不過噠噠的馬蹄聲倒越來越近,來人近身,一把掀掉雨帽; 把玻璃燈舉高了; 趙器才大致看清是送成去非出來的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