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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那兩句詩,說的也正是這個意思。此生須臾,日月星辰卻是常存的。”
“即便不跟日月星辰相比,單比草木,也是比不上的,這株荼蘼,此刻花事已了,但明年暮春,它還是抽出新綠的枝丫,也會開出繁茂的花來,年年春日可重得青春,但人卻不能,人總是要老去的,光陰過了便是真正過了。”琬寧察覺出他的手覆上來,便無聲同他手指徐徐交纏至一處,目光仍鎖著天上星,似是恍惚自語,“大公子,您說人死了到底要往何處去呢?儒家不語怪力亂神,我本不曾疑它,如今卻越過越糊塗了,有時想總要有一處歸途,有時卻又想,人死不過如燈滅,喜怒哀樂俱亡罷了……您說,人倘是死了,一個人躺於棺木,埋於漆黑無邊的地下,會害怕麼?會是很孤單的罷?”
成去非心頭一震,好半日沒有應話,良久方道:“琬寧,好端端不要想這些,”他緊了緊懷中人,所幸懷中這具身軀尚是溫熱可知的,不似雙手那般涼得他心灰。琬寧視線漸漸模糊,卻也僅僅是模糊,她察覺到他的溫度、力度,從未如此深刻清晰,彷彿天涯萬一見溫柔,遂無聲笑道:
“等您閒下來,帶我去西北好不好?我還未曾見過大漠狼煙,也未曾聽過胡笳羌笛,即便是月色,西北的月色也當與江南不同,您在幷州時,其實我也曾幻想過幷州的月色,不知為何,總覺它該帶點淒冷,又因風沙之故,不會那麼明亮,大漠風塵月色昏昏,昏昏月色中靜臥著一座又一座的邊塞孤城,可那裡同樣有淳樸的黎庶,同江南的黎庶一樣,有歡笑,也有悲傷,大公子,我說的對麼?”她同樣知曉的是,他不會有閒暇,她也不會有機會親臨西北大地——
她的瞳孔深處卻仍奔騰著春日的激流,心中也仍做著最遙不可及的夢。
好似沙漠夢想著甘泉,蝴蝶追逐著花朵。
“我會帶你去的,看一看雁門,看一看大河,請當地的百姓教你吹鬍笳,到了西北,你也會覺得山河原是如此壯美,值得珍視,值得守護,”他附在她耳畔輕輕廝磨,不乏真誠,不乏柔情,“正因如此,琬寧,你更要安心調養,等著同我一道,我們一道策馬去西北,”他吻了吻她髮髻,傾訴於她,“琬寧,我一直都願意同你一起去的。”
她聞言莞爾,微微偏過頭,藏於他臂彎,借他衣裳毫無痕跡地抹掉那點晶然淚漬,眉頭眼角復歸沉靜,不著悲喜之態,只從他懷中起身,雙手捧著他那張亦因操勞而清矍異常的面孔:“我覺得大公子離我很近,從未這樣近過,我心裡,”她今晚已說了太多的話,餘力不足,此刻身子直顫,卻仍要說完這一句,“我心裡再歡喜不過。”
成去非靜靜望著她,慢慢露出些許笑意,琬寧的目光則移向那些花樹,重新躺於他懷內:“大公子,多謝您為我新種瞭如此多的花卉,一到春日,木葉閣很熱鬧,我喜歡這份熱鬧……我不知如何謝您,”她將臉貼在他掌心,彷彿貼著一天的星光,輕聲笑道:“小時候,家中的姊姊教我唱詩,我唱一首給您聽,算是酬謝可好?”
東門之楊,其葉牂牂,
昏以為期,明星煌煌。
東門之楊,其葉肺肺,
昏以為期,明星晢晢。
她緩緩闔目啟口,他不知她唱起歌謠來,原是如此甜美悅耳,他忽後悔在桃花盛開的時令,應當折一枝贈與她,他應當做的實在太多,而他真正做的,卻又實在太少。
即便如此,即便方才,有關西北,有關月色,此刻他自己也清清楚楚,不過幾句——
空許約。
後來,她聲音愈來愈低,乃至到徹底無聲,只留勻淨的呼吸,成去非仍就著薄衾一個姿勢擁緊她,在她沉睡的這一刻,湊近她耳畔,低低道了一句只有他自己可聞的私語。
第279章
鳳凰八年浙東叛亂於入秋前大體了結; 馬休率一眾殘部消遁海上,王師搜尋半月無果,於帝國而言,一來仍可算隱憂一件; 遂東南沿海警戒不可鬆弛; 二來此一役中,京口府兵推鋒而進,威名大震,於短短數月間便收復三吳諸郡,天心大喜的同時,亦懷大憂,京口府兵實際領袖乃成大司馬,乃時人心照不宣的事實; 這支遠甚中樞王師的流民軍隊; 於天子群臣而言,可仰仗,卻更需提防; 是以天子在例行封賞過後; 心緒依舊悒悒。
殿中,天子把弄著案上硃筆; 狀似無聊,一旁中書舍人見天子手底仍壓著此役軍報; 遂輕聲道:“今上; 您倘是看好了; 容臣整理。”
自韓伊因前大將軍之故橫遭杖斃,天子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