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爛冬季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痛玉不痛身,烏衣巷的大公子到底是要抱璞求所歸麼?天道寧論?蔣北溟不由緩緩抬首注視著那許久佇立不動的身影,翹首等著回應,成去非則闔目低聲嘆息道:“少鵬兄,你這是哪門子書生意氣?此番言語,本不該出自你口。我說了,這些話,我當你未說過。”
“大公子,您可知,有時公道並不在人心,只因並無公道可言……”蔣北溟不忍再言,餘下的話再無下文,就在此刻,外頭忽閃進一人影,原是鄭重,滿臉急色闖了進來:
“大公子,快隨下官走,司隸校尉領旨率一眾金吾衛又折了回來,圍起了廷尉獄,要送囚犯改押建康南獄!”
第227章
成去非回眸看了一眼蔣北溟; 他不知何時已拭去淚痕,方才一切情緒皆已褪去,獨剩眼中不悔的一縷笑意:“小民貧賤之身起高樓,於人世行走一回; 已無可怨之處; 大公子保重。”
“你也……”成去非無論如何也說不出相同的言辭來,只是點點頭,就此隨鄭重去了。
東方既明,夜色的掩飾消失殆盡,鄭重領成去非一路疾行至廷尉獄東南角一間密室,成去非已知曉出了變故,問道:“四處皆被圍了起來?”鄭重點頭:“大公子,這才正是蹊蹺處; 即便轉移囚犯; 用不著包圍了廷尉獄,下官懷疑此舉正是衝著您來,有人知道您來見蔣公子了!”成去非不置可否; 鄭重則往外探了幾眼; 轉身道:“請大公子於此勿要走動,下官這就想法尋出些亂子; 好送您離開這裡。”
正言說間,忽聽外面傳來一聲接連一聲的“走水了!走水了!”鄭重稍一怔忪; 他亦是那精明如斯之人; 面色不禁變了變; 同成去非碰上目光時,才發覺成去非神色頗帶異樣,卻又猛將聽得高空一陣鳥鳴漸近,十分納罕,奔出來相看時,只見漫天的白鶴自頭頂蒼穹掠過,風神灑落,羽欺積雪,一時竟如夢亦如幻,而火光沖天處,一片紅焰世界正是羈押蔣北溟處。
一切再無須多言。
那人未盡也不可盡的理想,不為人知也無人願懂的一顆心,皆在這一場烈火焚燒中變得如初生般寂寥而愉快,求仁得仁,歷盡浮生打磨,終可抽離所有過往慾念,如嬰兒般離去。新焰中人影幢幢,他看上去又十分年青了,甚至比他年方弱冠,風華正茂,一心要走出自己的一條生路那一刻,還要年青。
火勢帶來如期的混亂,鄭重終將成去非送回烏衣巷。向來無有悲喜的大公子,在定定回首相望煙火升騰的方向時,目中有一瞬的晶瑩閃過,鄭重疑心那是淚光,卻又不能就此肯定,正欲折身告退,忽聞成去非道:
“將他屍骸尋出,入土為安。”
鄭重一時口中酸澀,躬身道:“下官明白了。”成去非揮揮手:“去罷。”鄭重聞聲施禮轉身而去,獨剩成去非一人佇立良久良久,直到晨曦第一縷陽光打到他面上來,染紅半張臉。
接下來的事情,遠比時人想的要步調緊湊:天子下旨移交罪人,卻最終只見到囚犯一副燒焦枯骨,龍顏大怒,廷尉署上下皆因失職之罪降官罰俸。罪人自始至終,不過認下自己恰因忠君為君分憂之心而犒勞幷州軍士這一事,再無其他罪證,且罪人竟留有遺書,雲唯有一死以證其心,更讓天子登時陷入尷尬局面,幷州有司則同時送來將領們清白無暇的結果,這一切的一切無不在昭示這一場事故,最終不過淪為一場鬧劇,即便如此,天子仍於模稜兩可的新旨中舉列蔣北溟身為巨賈幾大可有可無罪狀,令有司速抄其家產充公,然令人一驚非小的結果,更是置天子於尷尬境地:號稱江左經商奇才,富可敵國的蔣北溟,名下不過兩處私宅,幾十畝田產,數十奴僕,家中珍玩珠寶一概全無。無論有司如何細查,竟再不能得一二,直到天子復又下旨拘拿蔣北溟府中管事下監問話,方才其人口中得知秘聞:原蔣北溟於建康承攬商稅期間留有詳細賬簿,筆筆賬目,一清二楚。待天子明白這其中原委時,道不盡的辛辣諷刺:各府衙向蔣北溟所收稅錢,遠高於公文所具,實際入府庫者不過三分有一,蔣北溟不斷周旋於眾人之間,終也再無力再應付如此餓虎飢鷹,不得不遠走幷州,於邊塞慘淡經營。天子驚疑至極,也只是靜靜捏著賬簿將此事仔細思前想後,這一切,看起來是這般嚴絲縫合,毫無破漏,英奴不由兀自冷笑,蔣北溟已自覺投身火海,是真欲表明心志或是別有所謀,皆已在拿他自己的一死在無聲向帝王表明:官員逼其離,天子逼其命,他再無去處可去,唯有自我了斷。
英奴覺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戲耍。
來自百官,來自蔣北溟,來自成去非,而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