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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戰戰兢兢的黎庶,一時間似乎也變得面目可憎,年輕的天子一時不知該去恨誰才好,倏地起身,欲將那賬簿撕個粉碎,卻在揚手的剎那,又頹然落下,英奴便是在這一刻看到了先帝——那具早早衰老的身軀,就是這般頹然,無力,日復一日,最終的最終,也不過是化為惻然酸楚的一團絕望盤踞胸口,直到徹底將血肉之軀摧毀。英奴也在這一刻忽意識到自己為何不肯不能繼續方才的動作,蓋因他亦是清楚無比:此事唯成去非可查,敢查,願查,然法不責眾,到底要去查何人?天子忽然清明:他務必再次抽身而退,把這硝煙戰場留給成去非和錯綜糾纏的世家大族。
在明瞭此點之後,東堂之上天子敕旨自然格外“開恩”:蔣北溟雖無商者干政之嫌,卻有意以自裁沽名釣譽,另有為商期間利慾薰心聚斂無厭,仍為罪不淺。罪人身死,遂既往不咎,以示天恩浩浩。至於彈劾者進讒誣陷,欲壞國之長城,事情來龍去脈,幷州有司務必徹查再報中樞。
敕旨一出,底下那一眾賭博壓寶似的官員,皆一副意料之中神情:烏衣巷大公子雖有損傷,失掉財源,但洗清嫌疑,短短半月便得以重回廟堂,仍是那高高在上的驃騎將軍。百官不曾設想的卻是,朝會這一日夜色下來後,最為煩惱的便是當初幷州戰事押糧官李清河,早已轉職,在得聞成去非復職歸朝時,忽聞府中人來報:“大人,外頭有客……”李清河皺眉直襬手道:
“不見,不見,不是說了麼?誰也不見!”
家僕訕訕道:“大人,是烏衣巷顧公子,小人將大人閉門謝客的話說過了,可顧公子說,您還是見一見他為好。”
李清河的臉霎時變得慘白,愣了片刻,道:“請進來吧。”說完忙起身整了儀容,到前面聽事相候。不多時家人果將顧曙引來,不等李清河見禮,便微微一笑,兀自入座:“子正告了病假,我瞧這氣色,似乎尚好。”李清河干幹賠笑兩聲,立在那裡,見顧曙越是這樣溫柔含笑,越是覺得渾身不自在,心中暗自叫苦,更為惱恨鳳凰五年自己怎麼就如此天真以為他是誠心舉賢薦才,自己如何稀裡糊塗騎虎難下……卻聽顧曙又道:
“有客來訪,子正連杯熱茶也不給麼?”
李清河面上一窘,忙命家僕奉茶,顧曙見他侷促不安站著,遂道:“子正也坐吧。”賓主坐定,熱茶已上,李清河猶疑著不知該如何開口,顧曙悠閒飲了幾口茶,抬眼略略打量李清河幾眼,將跟前人一舉一動間的心思盡收眼底,方笑道:“子正莫要在那胡亂猜想了,你我之間,無須繞彎,今日天子新下旨意,蔣北溟的案子就此告一段落,大公子安然無恙,這一事,子正想必已經知道了吧?”李清河口舌打結,含糊道:“某即便不在假中,也非上朝之人,某如今不過區區散官,顧公子還是莫要笑某了。”
“好,子正先前不知,眼下當知曉了,”顧曙見他面色又是一變,死抿了嘴,笑道,“我還要告訴子正的是,天子亦下旨徹查彈章誣陷一事,如今知其彈章者,除了你我,便是天子,天子是否真正深究我不知,但有一人必要深究的,子正這總知道我說的是何人吧?”李清河頭皮滾過一陣痠麻,不由顫顫打了個機靈。
“這就對了,子正,”顧曙還只是嘴角帶笑,“你我皆怕此人啊!”李清河又是一怔,顧曙反問道:“不是嗎?幷州的財神已死,中樞府庫匱乏,給不了幷州什麼。如今不單是他,你說幷州那邊天高皇帝遠,刺史府的人要如何查這事?”
李清河登時面如死灰,深深吸了口氣,方問道:“那,敢問顧公子今夜造訪,是什麼意思?”顧曙笑了笑:“我是何種意思不要緊,要緊的是子正是否願聽我一言?”
窗未關,夜風襲來,吹得燭火一晃,連帶著顧曙本清雅俊秀的面龐跟著飄忽扭曲一陣,李清河只覺暈眩,知道自己終是躲不過,遂定了定心神,咬牙接道:
“請顧公子賜教。”
顧曙端起茶盞,似是細品,笑道:“好一股清香,”說著掃了幾眼茶具,隨意敲了敲器壁,“只是這麼好的茶,卻不配頭,回來我送子正一套茶具。”李清河心底恨他此刻還端風雅,一句也不想聽,卻也只能忍著附和隻言片語。
“這世間事,大抵如此,不配頭的多了去了,就比如子正你,自是有一技之長,卻一直沉淪下僚,去歲幷州大捷,皆有賞賜升遷,獨獨子正沒有,天道不公也。”顧曙忽拿此引開,李清河更是無言以對,箇中因由,顧曙既然要撇得一乾二淨,他自是無法應付他這般無賴嘴臉,一時緘口不言,默默聽著。
“不過子正素來心胸寬廣,這些事既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