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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寧,你又在思想什麼呢?我來猜一猜罷,烏衣巷的大公子,把他第二任正妻推入了人間地獄?他這人當真有殺妻的嗜好?”
琬寧並未聽清,只是輕聲詢問:“大公子在說什麼?”成去非嘴角微微上翹,笑意還未散盡,“我說,你倘是害怕,我日後便不再來叨擾你,免得你噩夢。”琬寧定定看著他,眼淚忽止不住噴湧而出,一句話也說不出。成去非挑眉回望著她,“你懂些什麼?是非對錯,不是你坐在閨閣中想出來的,你心這般軟,又這般糊塗不清,我怕是在你跟前殺只兔子,殺只雞,你都要以為我兇殘無道,她犯的是國法,不是我要殺她,你可聽明白了?”他忽覺悲哀,不由聯想當日顧未明之事,無論何人,包括那犯下罪行的當事者,皆不肯正視己之大過,彷彿他才是那十惡不赦之人,只管恣肆殺戮,他幾乎忘了,她是讀君子之書的,她倘為男兒身,執筆青史,自己也必將在她手底永世不得翻身,他終究是不光明,不正大,他在她眼底心裡,未必就不是那嶺南的毒瀧惡霧,或者亦如殿下所觀,九關虎豹的罪名,擔與不擔,盡在他人口齒之間,由不得他做主。
燈花燃了一瞬,復歸平靜,兩人出奇一致默了片刻,成去非不禁低嘆一聲:“我都忘記了我來你這裡,本是想要做什麼的……”他目光上下梭巡,見她穿著新做的衣裳,裝扮宜人,甚是秀美,可一雙眼睛已哭得微腫,睫羽上還掛著顫巍巍的淚珠,他不能不去在意她在他面前的軟弱,以及那些莫名的自以為是中夾雜的一縷固執,她的零淚如雨,不過為那無心無肺之人的罪有應得,而他的苦心孤詣,他的負芒披葦,她不是懂一些的麼?緣何此刻,化為毫不在意,而徒留一腔指責?
琬寧卻忽起身跪倒在他面前,抱住他哽咽道:“妾知事已至此,不可挽救,但求大公子讓殿下同芳寒姊姊待春暖冰融再上路罷!”她只管嚶嚶直哭,心裡宛若刀割,大半日裡她是神遊物外,她抑制不住去想當日阮家那些無辜的生命來,只覺摧心剖肝,此刻重溫一般淋漓地流血。成去非驚異地看著她如此動作,以至於漸漸泣不能仰,遂厲聲道:“你這是做什麼?我方才的話,你還是未聽明白?你快起來,成什麼樣子!”他本不想作色至此,無奈琬寧就是不肯起身,哀求不停,必要耗住他應下來的勢頭,成去非實在厭惡他人以此纏夾不清來要挾自己,忍無可忍時,便一把擰住了她手腕,提將起兩肩,狠狠往榻上一推,隨之欺上身去,一腳踩在榻沿,一面俯下捏住了她下顎:“你是不是又欠鞭子了?!我慣得你這般放肆!”
琬寧未做反抗,被摔得暈眩不已,不知是撞到了何處,脊背上火辣辣的一陣疼,成去非捏得她更是痛,淚花子在眼眶直轉,好半晌才喘上一口氣來,目光緩緩滑過他的眼角眉梢,唇畔指端,待他鬆手之際,終無力地將頭軟癱向一邊,彷彿一頭即要病逝的小獸。
他直起腰身,冷冷看她良久,才伸手撫平她因方才糾纏弄亂的鬢角青絲,漠然道:“我知你多半是物傷其類,但此事你干預不得,我倘是你這樣的心腸,早連敢都不剩了,罪孽之人,不值得你如此傷懷。”
反覆地言說,他已覺麻木疲憊,她的眼淚從來都不只是為他一人而流,成去非終想起自己是要來問她年節還有無喜歡的東西,他好吩咐家中管事去為她置辦,他自嘲一笑,忽覺了無意趣,再也不想多說一句,只是探身檢視了一番,確定她並未受明顯傷痕,便輕輕扯過被衾,幫她掖蓋好,大步走了出去。
隱約的爆竹聲似是貫徹長幹裡的東西兩頭,頭頂的冷星越發晶亮,成去非心底毫無預兆地湧起一陣從未有過的孤獨,只是一瞬,陡然又消逝了,但這足以讓他清楚地捕捉到難言的悵惘與失落,成去非再抬首時,趙器已慢慢走來,並未察覺到主人的異樣:“大公子,石啟的書函。”
第222章
鳳凰六年元會重在驗查考課之效; 鳳凰五年所行新考課之法,囊括中央官、州郡縣長宮、內外長官之屬吏、散官、武官等不一而足,以改舊制重外不重內之弊。在官者一年以後,每歲言優者一人為上第; 劣者為下第; 如此三載,主者總集採案,其三歲處優者超用之,三歲處劣者奏免之,其優多劣少者敘用之,劣多優少者左遷之。每歲一考,積優以成陟罰,累劣以取黜; 改舊制官員頻於更迭以致政事不恆之過; 連帶打擊迎新送故之風,因國朝度支部無此項支出,遂饋餉銀皆出於百姓; 出具考課法時亦略涉及此點; 出具公文中有相連新規:到任者不予新造樓舍府邸,離任者不予相贈錢糧兵吏。
目不暇接的考績薄上; 天子隨處可見的則是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