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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所書的信件,緊貼他涼透的胸膛。
人馬俱疲的盡頭,嚴冬野忽意識到更為絕望的事實來:自己已然迷失於路途。
第281章
一人; 一馬,天上一冷月。
如不能及時走出迷障,路遙馬亡; 這是在前方等待他的唯一結局; 陰翳的寂寥徹底籠罩住孤獨的信使。這樣的夜晚,比他三十載人生中任何一個夜晚都要安靜。
他奔波至大半夜; 方尋到足夠的枯枝,取出火折; 燃起一堆足以讓他和他同樣孤獨無助的同伴……涼州大馬得以真切的溫暖和明亮。
這樣便不至於凍死了; 嚴冬野抱緊自己; 撥出大團大團的白氣,徵西將軍可曾擊退胡寇?往幷州方向去的同袍此刻又身在何方?他怔怔望著良駒,簇簇篝火映著它無辜無覺的黑眸; 涼州城漸遠,而舉目不見建康,嚴冬野不由伸手摸了摸它鋥亮的皮毛,低低嘆道:“小畜生; 我們可不能辜負了將軍的託付……”
篝火熄滅,嚴冬野被凍醒的時候,東方已翻出一線線魚肚白來; 狼嘯和狐狸叫皆同風聲一起隱去。遠處低矮的沙丘起伏如波瀾,盡頭則是陡峭的斷崖,嚴冬野按夜間觀星象所得,在落日之前; 終行至一條河邊,方稍稍有了方向感,河水尚未解凍,此處如判斷不錯,當是發源於祁連山脈的支流,匯至此,成綠洲,只是東風不來,西涼是如此苦寒而又寂寞。嚴冬野身上水囊於逃命時不知顛落何方,唯用隨身匕首鑿冰取水,就著同樣冷硬的胡餅艱難入腹,他取下褡褳,掏出一捧豆餅餵了馬,無需借月光,嚴冬野也深知這樣計算下去,他和馬都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到了白日,他再次察覺到胡人的蹤跡,他知道他們對他的追殺並未結束,他們就是要他無法真正駛出這片土地,永遠無法抵達江南。
一連幾日,嚴冬野東躲西藏,未能多行出幾里地,亦再未能靠近水源,人馬俱疲,而乾糧也徹底告罄,嚴冬野不得不飲尿解渴,拖著綿軟無力的身軀趴伏於地表,挖那本埋於殘雪下的草根供他和戰馬充飢,他的雙手已龜裂,動一動便掙得鮮血直流,唯有一面吸允,一面挖掘,偶然入目的一抹黃綠,看得他愣了一瞬,是了,春草要發,東風渡過江南,越過關山,掠過渭水,再次恩幸玉門關,西涼大地一樣會等來春天的呀!泥土上的黔黎,戈壁灘的駱駝草,色侵古陌,月鎖重城,天門璀璨,鐸聲清出,憔悴枯槁的信使抬目望向遠處長川歷歷,忽備受鼓舞:
人倘是要想活下去,總是會活下去的!
是以他本已打結的眉眼漸漸化開,直起腰身來,他不信行盡胡天千萬裡,過了這黃沙白雲,便見不到江南水村嫣然,然而然而,驟起的馬蹄聲,如硬矛戳刮在鋼盾上般刺耳,眼前依然是黃沙,頭頂也依然是白雲,嚴冬野並未慌亂,他知道自己將被包圍絞殺,然而好在信件仍在身上,戰馬也在身邊,他忽露出一抹微笑,策馬轉身就朝不遠處的斷崖奔去。
他沒有絲毫猶豫,唯懷抱無盡的遺恨,他送不到江南的書函,他也不會讓其落入敵手,他心愛的駿馬,也只可載國朝的勇士,嚴冬野如此想著,冷風捲起他縷縷亂髮狂舞不已,一顆心卻仍放火中炙烤,是故他再無暇多想,縱身一躍,人同馬一道徑直向崖底栽落。
追到崖邊的一隊胡騎,在環視兩圈深淵後,終悻悻離去。
連綿起伏的暗紅色山巒、將山巒掩埋一半的沙堆、因風剝落的荒廢城垣……嚴冬野本以為自己要夢到江南的,夢中卻仍不過還是西涼大地,他的故國,是否已因連年的戍邊而變得遙遠至不可入夢的田地?
有駝鈴聲似從天際傳來,自渾圓落日中而來,自黃沙深處而來,嚴冬野辨不出是幻是夢,眼前乾枯的蘆葦於風中正瑟瑟抖動白茫茫似雪的蘆花。
那確是一隊商旅。波斯商人的駝隊。
駝隊已駛至沙漠邊緣,再前面便可見漢人的耕地平原,他們沿河開始朝東行走,默默魚貫走在風中,在往南彎行時,終發現了一名尚存一縷氣息的男子和摔斷了後蹄嗚嗚哀鳴的駿馬。
男子左邊胳臂已在墜崖時被半腰凸出的峻石生生剮掉,卻在商人扶住他腰腹時竟抬起僅存右手於一瞬間果斷出拳,這讓商人們面面相覷,只得將男子小心救下,而那斷了腿的戰馬,命數已到盡頭,商人們也只能獨留其於風沙中自滅而已。
昏迷之中的信使嚴冬野並不知的是,終要化為累累白骨的,不止那慢慢孤獨死去的戰馬,同樣還有涼州已被圍城多日孤獨的國朝將士。
當日成去遠點將出兵後,很快發覺這一回面對的乃是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