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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伊說:“要是用那個,整棟房子都會垮下來。”
凱文依然坐立不安,彷彿臺階讓他屁股發疼。“萬一他們毫無所獲怎麼辦?”
“這樣的話,咱們的弗朗科就上黑名單了,”謝伊說,“浪費大家的時間。這不是很可憐嗎?”
“多謝關心,不會有事的。”
“是啊,是不會,你永遠不會有事。他們在找什麼?”
“你為什麼不問他們?”
一名滿頭亂髮、穿著林普·巴茲提特T恤的學生踅出十一號公寓,一臉宿醉未醒的樣子搔搔頭問:“出了什麼事?”
我說:“回屋裡去。”
“這是我們的臺階。”
我掏出警察證,他只說了一聲:“哦,可惡!”便拖著腳步走回屋裡,難以接受天下竟然有這麼不公平的事。
“沒錯,”謝伊說,“用警徽嚇人。”但這只是反射動作,他的眼睛對著消逝的陽光微微眯起,仍然盯著十六號。
這時,一聲炮火般的轟然巨響搖撼了整條街道和房子,迴盪在幽暗的自由區之上。是那塊混凝土板,是它落在了地上。諾拉打了一個哆嗦,低聲尖叫,莎莉·荷恩將開襟毛衣的領子拉高,在胸前畫個十字。
就是那一刻,我感覺空氣一股顫動,電流從十六號的底部竄出,由內向外爆開。鑑證人員聲音變大又減弱,警察轉頭注視,人群推擠向前,烏雲匯聚在屋頂上空。
凱文在我背後說了什麼,我聽見他提到我,忽然發覺我們已經站了起來,他一手抓著我的手臂。我說:“放手。”
“弗朗科……”
屋裡有人厲聲咆哮,急切下令。我再也顧不得別人知道我是警察,對凱文說:“待在這裡。”
擋住欄杆的警察矮矮胖胖,長得一副姑婆臉。“孩子,站旁邊去,”他對我說,口音渾濁得像泥漿一樣,“沒什麼好看的。”
我掏出警察證,他蠕動嘴唇讀著。屋裡樓梯有人上上下下,一張臉從轉角窗邊閃過,戴利先生高聲大吼,但感覺很遠,而且越來越緩,彷彿來自長長的鐵管彼端。
“證件上說,”警察將證件還給我說,“你是臥底,但我沒聽說有臥底要來。”
“你現在知道了。”
“你必須找承辦警官談,可能是我們的小隊長,也可能是重案組,要看——”
我說:“別擋路,讓開。”
警察翹起嘴巴說:“你沒必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你可以在這裡等,待在你現在的位置,等取得許可——”
我說:“滾開,不然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他瞪大眼睛,發現我不是開玩笑,便退到一邊。我三兩步跳上臺階,撞開他一臉驚詫站在門口的同事,而他還在不停嘀咕,說要向上級檢舉我。
各位儘管笑吧:其實內心深處,我根本不認為他們會找到什麼。我這個機靈又憤世的臥底大王,時常對菜鳥吹噓自己的真知灼見,說這個世界比他們想的還要邪惡兩倍,卻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麼一天。在我開啟那隻手提箱,在我感覺幽暗地下室的混凝土板微微搖動和電流在傍晚空氣中流竄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
無論我之前之後知道什麼,內心深處,在我心底最深的角落,我仍然相信蘿西。即使當我從搖搖欲墜的樓梯跑到地下室,看見一群口罩轉頭看我,白色強光朝我射來,板子被人掘起,角度誇張地卡線上路與鐵撬之間,當我聞到來自地底的惡臭,明白大事不妙時,我依然相信她。我相信蘿西,直到我推開蹲著的鑑證人員,發現他們在看什麼。
不規則的大洞、一簇發黑的糾結頭髮、應該是牛仔褲的碎片和帶著細小齒痕的棕色光滑骨骸。當我看見一隻化成白骨的微彎手掌,立刻明白他們在層層泥土、死蟲與腐水之間發現指甲的時候,右手食指應該咬到指肉。
我咬緊下顎,咬得牙齒都要碎了,但我不在乎,碎了也好。洞裡的她像個睡著的孩子縮成一團,臉龐埋在雙臂裡。或許是這一點救了我的心。我聽見蘿西說,弗朗科,清清楚楚在我耳邊,在我們第一次纏綿時。
有人突然冒出一句感染什麼的,接著一隻手遞了口罩到我面前。我往後退,舉起手腕用力捂住我的嘴。天花板的裂痕跑跑跳跳,有如壞掉的電視螢幕。我記得我聽見自己輕輕說了一聲:“哦,媽的。”
一名鑑證人員問:“你還好嗎?”他站著,離我太近了點,說話的口氣彷彿已經問了兩三次。
我說:“嗯。”
“第一眼很恐怖,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