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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選擇,我寧可直搗黃龍。我敢說諾拉一直對我有好感,雖然潔琪說她目前住在布蘭查斯頓還是哪裡,但普通家庭(也就是我家之外的家庭)通常遭逢橫逆都會靠得更近,我有把握上週六之後,諾拉一定拋下丈夫,讓他和孩子互相照顧,回孃家住個幾天。
我從牆上跳下來,踩得碎石窸窣作響,我靠牆不動躲在陰影裡,但沒有人出來張望。
我的眼睛慢慢習慣黑暗。我從來沒有到過這座後院,就像我對凱文說的,因為我很害怕被逮個正著。果然是麥特·戴利家。鋪板很多,灌木修剪整齊,註明花卉名稱的標籤已經插在花床等抽枝發芽,廁所改建成牢固的小棚屋。我在陰暗角落看見一張可愛的鑄鐵長椅,位置剛好,便將它稍微擦乾,坐下開始等待。
一樓窗戶有一盞燈光,我看見牆上一排整齊的松木櫥櫃,是廚房。果不其然,半小時之後,諾拉出現了。她穿著太大的黑色套頭衫,頭髮隨便挽一個髻,即使隔這麼遠,都看得出她一臉蒼白而疲憊。她倒了一杯自來水,靠著水槽小口啜飲,兩眼茫然望著窗外,一手按摩頸後。過了一會兒,她猛然抬頭,轉身喊了什麼,接著便匆匆將杯子洗好,扔到瀝水板上,從櫥櫃裡抓了一樣東西便離開廚房。
我只好正襟危坐,哪兒都去不了,連煙都不能抽,怕被人看到火光。直到諾拉·戴利決定該睡覺了。麥特·戴利是那種為了小區安全,會拿著球棒追遊蕩者的人。我只能呆坐不動,感覺自己好幾個月沒這樣了。
夜裡的忠誠之地安靜許多,電視照得朵耶家的牆面忽明忽暗,微弱的音樂從某處輕輕飄來,女人甜蜜渴望的歌聲在院子迴盪。七號窗戶掛著五顏六色的聖誕燈飾和胖胖的聖誕老人閃閃爍爍,莎莉·荷恩家一個青少年小孩太吼:“不!我恨你!”接著猛力甩門。五號頂樓的化外之民(那對雅痞夫婦)正在哄孩子上床:爸爸抱著剛洗好澡、穿著門色睡衣的小孩,抓著他在空中搖晃,朝他肚子吹氣,媽媽笑著彎身將被子攤開鋪平。馬路對面,我老爸和老媽應該像兩個死人坐在電視前,各自不曉得在想什麼,看能不能直到上床之前都不和對方說話。
那天晚上,世界一片肅殺。我平常很喜歡危險,只釘危險能讓人無比專注,可是那天不同。我感覺地表就像巨大的肌肉在我腳下起伏折曲,讓所有人騰空飛起,讓我再次看清這場遊戲裡誰是老大,誰又是微不足道的無名小卒。空氣中的詭異顫動提醒我,我所相信的一切都是未知數,所有基本規則隨時會變,而且莊家永遠會贏。就算七號忽然塌陷,壓垮荷恩一家和他們的聖誕老人,五號轟然起火,將雅痞夫婦和小孩燒成灰燼,我也不會意外。
我想到荷莉,想到她在象牙塔中,努力思索世界沒了凱文叔叔要怎麼繼續,還有可愛的史帝芬小子穿著他的全新風衣,努力不去煩惱我在他背後下指導棋。我想到我母親,想到她在教堂牽起我父親的手,為他生兒育女,而且相信這麼做很好。我想到自己、曼蒂、伊美達和戴利一家人今晚各自默默坐在一個角落,努力揣想沒有蘿西牽引的這二十二年究竟算是什麼。
十八歲那年,蘿西頭一回對我提起“英格蘭”。那火是週六夜,春天,我們在蓋立根酒吧。蓋立根在我們那個世代家喻戶曉,人人都能說出一段往事,沒有也會借別人的故事來說。都柏林每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中年人都會興致勃勃告訴你,當年凌晨三點警方臨檢酒吧,他是怎麼抱頭鼠竄,或者他在U2發跡之前請他們喝過酒,或是在那裡遇到現在的老婆、狂舞亂跳被人撞掉牙齒,甚至嗑藥睡死在洗手間,週末過完才被人發現。
那個地方既像鼠窩,又像火災必死的巢穴,黑漆斑駁,沒有窗戶,牆上用範本噴漆畫滿巴布·馬利、切·格瓦拉和其他當紅人物的肖像。不過,它深夜還營業——多少算有,因為老闆沒有販酒執照,深夜只有兩種黏稠的德國酒可供選擇,兩種都會讓人變得有點娘,而且酩酊大醉——現場音樂像抽獎一樣,永遠不曉得接下來會聽到什麼。現在的小孩避之唯恐不及,我們當年卻愛死這個調調。
那天晚上,我和蘿西去聽一個新的華麗搖滾樂團“火星唇膏”演唱,她之前聽過覺得很棒。還有其他樂團,反正有什麼聽什麼。我們暢飲上等德國白酒,微醺地踩著舞步。我喜歡看蘿西跳舞,看她扭腰擺臀,頭髮飛揚,笑
嘴角彎成弧線。她跳舞總是表情多變,從來不像其他女孩一臉痴呆。
酒吧裡的感覺越來越好,樂團當然比不上齊柏林飛艇,但歌詞很犀利、鼓手很棒,全團散發著不顧一切的光芒。我們豁出一切,就算這輩子不能飛黃騰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