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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養小雞,在男生抽屜裡放老鼠,在英語老師背後貼“kiss me”的條子,這一種選擇無疑也是搗蛋的結果,所以他給我做了思想工作。他問我,你會什麼呢?我說我什麼也不會,甚至膽小到不肯開口唱歌。我只好去考大學了。
在T大我終於成長為一名平庸的女子。我的智商開始下降——無論是學什麼,我都學不會,就連吉他也是半瓶子醋。我是曾經立志做一個詩人的,但我確實沒有多少寫詩的天分。小學四年級,我反覆地尋找的一本書是《秦可卿淫喪天香樓》,十二歲之前,我看完了盜版的《查太萊夫人的情人》,並且迷戀著香港警匪片火光槍聲中的情與仇。後來看了川端康成和薩德,我立志寫最黃色的小說,結果連屋裡最純情的女生看了都覺得非常純情。後來這些小說基本上都是死人小說,一到寫不下去的時候,我的主人公就會翹辮子,通常是最快捷的方式:跳樓或者被車撞死。
終於到了畢業,小時候撿垃圾的習慣遭到了應有的報應,我做的是關於固體廢物處理的課題——中國城市垃圾焚燒可行性分析。於是我天天去大垃圾堆撿垃圾,一共撿了121。2公斤,一點一點地運回實驗室,那種氣味害得大家怨聲載道。我把這些垃圾很科學地分成了十二類,每一類都仔細地稱重,烘乾,再稱重,再烘乾,測含水率、比重、熱值等等,有生以來我對一件事物瞭解得如此透徹。我用翔實的資料說明了焚燒垃圾的經濟效益:焚燒發熱可以發電、供暖、節省煤電。燒的熱水可以開澡堂,門票每人一元。還可以開咖啡館,每杯咖啡兩元。儘管言之有物,資料確鑿,我還是激怒了系裡的教授們。因為大家都是搞垃圾填埋的,如果垃圾拿去焚燒了,就沒有人願意填埋了,他們就會失業。尤其一個技術員出身的老太太簡直就是義憤填膺,她養了十幾年的蚯蚓——讓蚯蚓吃垃圾,真是虧她想得出。她根本不相信第三世界國家可以對垃圾實行大規模的焚燒處理。
只要我不開口說話,大家都會認為這是一個很文靜的南方女孩。然而不久之後我還是搖身一變,變成了“幸福大街”聲音尖薄、面容模糊的女主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這個事實。儘管我的功課不是那麼好,但我仍然是系裡最謙卑恭良的女學生之一。這個轉變過程非常複雜,但一言以蔽之,無非是歲月和流年。尚且非常年輕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人,他的名字叫小龍。叫小龍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可是我愛上了他。愛上一個人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可是我的生活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我耗費了所有的精力和才華來爭取這個名叫小龍的人。我知道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連美國都可以被炸,我不相信一個普通人的悲喜能夠帶給別人多大的感觸。每每在昏暗的酒吧對著寥寥可數的聽眾唱歌的時候,我總是想起小時候,一個小女孩的目光。它穿過冰冷的玻璃,落在默默無語的白糖餅上。她不肯說她要。
小龍房間裡的魚(4)
三、海豚賓館和魏晉南北朝
在那些白開水一般的青春歲月裡,我常常坐在圖書館的館藏室裡,翻看業已發黃的二、三十年代的舊書。關於胡適、陳獨秀、梁遇春、張恨水、葉公超、李金髮……那個年代人們敢於陳述各種主張,關於藝術和詩,愛情和革命,機智而熱情。我常常一個下午都坐在那裡,抄抄筆記,或長時間地發呆。我並非一個愛動腦筋的人,腦子裡常常空空的,只是靜靜坐在那裡,打發漫長的下午時光而已。圖書管理員已經四十多歲,身材高挑,頭髮微卷。她有點老了,但仍然很美,甚至還很性感。我第一次看見一個女人超過四十歲還那麼美。這些書可以拍照,她說,但是不能影印。她聲音柔和而禮貌,就像一個知識分子一樣。她應該有情人,一個完全配得起她的情人:身居教授高位,兒孫滿堂,白髮在鬢,但仍步伐沉穩,聲音洪亮。我過去常常想象他們在大房子的無人看見的昏暗角落裡,在那些被遺忘的死人的書中間,迫不及待地擁抱、愛撫、親吻,悲嘆這場黃昏戀愛的艱辛和來之不易。而死人的書靜靜地立在某個書架上。
這個圖書館歷史久遠,通體為紅色的磚牆。因為時間的緣故,顏色有些斑駁了。牆上爬滿了常春藤,層層疊疊的,直到冬天才肯褪去深綠的外衣。圖書館如一個寡言的老人,時常靜默於黃昏的餘暉之中。透過窗戶,常常看到遠處屋頂上殘餘的霞光,黑色羽毛的鳥兒劃過逐漸暗淡的天空。
這個學校有兩萬多學生,但大多為理工科,這些死人的書對他們是不實用的,所以這裡來人極少,經常就我和一兩個老頭兒。有時某個管理員就趁著人少,在閱覽室裡嘩啦嘩啦地洗衣服。我穿著厚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