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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地方去了,他就說,到我那兒去吧。
覺得百般不妥,卻也沒有反駁的理由,只好去他的排練場。
路上給他買了一瓶啤酒。他要給我喝,我說我不喝酒。
他喝了酒膽子就大起來,在屋子裡一味地糾纏,而我總是不肯依他。
他便抱怨,你這個女子,怎生這樣麻煩,這麼浪費時間。換上別人,早就做了三回了。
第一次聽到他講如此粗魯的話,不免傷心,垂首半晌,說,我和你的那些女孩,不一樣的。
我會難過,會傷心。
我不想難過,也不想傷心。
於是等天亮。看著夜行的汽車一輛一輛地呼嘯而過,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車燈把窗欞的影子印在地上,在我們面前奔跑著過去了。
黑暗中,我說,你在哪裡?
他說,我就在你的旁邊。
我聽到他的呼吸,就在耳邊。
只要一轉身,就可以擁抱到溫暖的身體。
一轉身,我們都會擁有溫暖的夜晚,彼此安慰。
天亮了,我便離開了屋子。
病了一大場。病好時,就鉸了一頭的長髮。轉眼冬天到了,穿了薄薄的灰色棉襖去找他。
他不在,屋裡是另外一個男孩。問他去哪了,說是不知道。
再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再沒有蓄過長髮。
京城有多少個酒吧,哪家新開,哪家關門,我總不能一家家去找。
如是三年。
五
半夜醒來,披衣起床,看著窗外透進的光,幽幽落在懸掛的衣服上。
三年前的月夜,無非也是一樣的,只是可能要比現在淒涼愁苦。兩個人漂來漂去的,明天就不知道會到哪裡去了,就算有了情義,也無法相守。
天亮一別就是三年,音容未改,卻已物是人非。雖是早認識的,卻還要重新寒暄,重新再認識一次。
小刀,什麼時候我們再作一次相遇,讓我為你做一回世間凡俗的家常飯菜,讓我為你再解一次藍色的羅裙。矜持不如放浪,羞澀不如銷魂,淑賢女子的面紗,總要換成題有香豔體詩的羅帕。倘若真有重來的機緣,不如把這個機會給了我吧,讓我先做了負心的那一個。
恐怕今生不能做一回你枕邊的婦人了吧?流年把愛變成了恨,成了怨,成了石頭,成了灰,剩下無非是空空的軀殼,如何愛得起來?就算我褪盡褻衣,又能得到多少盈盈一握的歡娛呢?我兩眼空空,無從愛起。本不該愛別人,也不該浪費有限的青春,可是愛你太切,我無藥可治。這一世的繁華與歡情,你替我享受了去吧。我如何就看不破了呢?是我貪了,嗔了,痴了,居然尋思著要怪你了,我真該死。
你不會恥笑我吧,說我愛著一個男人,卻還要愛別人,笑我戀過無數人,卻還要眷眷地來戀你。你不是女人,你如何懂女人,你不是水,不是楊花,你怎麼知道楊花和水不會愛人心切、心痛、心碎到心死呢?
人人都說我是少有的聰明女子,我也只是徒有聰明而已。小的時候,算命的先生已經說過了,這個小孩太聰明,只怕性子太倔,反而累得一事無成。
不由得拊掌而笑:是了,是了,自遇上小刀,一顆桀驁倔強的心竟是隨你溫柔起來,變得冷暖自知,謙卑玲瓏,就好似什麼都開始懂了,再不肯負氣任性。
六
其實我喜歡他坐在臺下,默不做聲看我唱歌。正如我喜歡坐在臺下,靜靜看著他在臺上唱歌。
他的聲音是憂鬱的,像孩子一樣純淨的憂鬱,更讓人心動的,是他的年輕他的漫不經心。
我們很少說話。
我摸不清他想什麼。
木頭公仔(4)
他喝了酒才來抱我,就三年前的那一次。很奇怪,竟然是剛剛好。兩個人有點吃驚,有點快樂和迷離。閉了眼,就去撫他的長髮。而我也一樣,有著一頭長髮。
我那時深愛的是小刀。斷然不肯孟浪。
他偶爾唱《甜蜜蜜》。他唱得很好聽。冷冷的一點溫暖,卻是那時我所能得到的一點安慰。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
那時,黎明和張曼玉的《甜蜜蜜》還沒有出來。張曼玉後來要做影后,黎明後來再度走俏,繁華榮耀,轉換如走馬燈,而落拓的依然是落拓。
他走之後,我每晚都唱《甜蜜蜜》,連酒吧的夥計都會笑著跟著唱。我唱得沒他好。我哪裡有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