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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上惠想起阿毛反覆說,我要死了。
柳上惠現在才知道阿毛說了謊:她不是快要死了,而是已經死了。
阿毛不知道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或者是這樣:阿毛騙自己還活著,她以為可以在春天開始一場具有真實生命的,有血有肉的愛情。
柳上惠只好把阿毛埋在了後院。他在阿毛身上蓋了一層浮土,直至蓋住了她的臉。
深夜,雨又下了起來。柳上惠坐在阿毛坐過的地方,對著阿毛用過的喝水杯子發愣。狗突然又狂吠起來,柳上惠衝到後院,卻發現土被翻開了,他找到了一隻銀色的蝴蝶,還有幾點血斑。
阿毛不見了。
阿毛走了。她又在雨夜逃了出去,雙腳因為跋涉而鮮血淋漓。柳上惠現在終於明白,阿毛為什麼從來都只是在陌生男人的房間過夜,卻從來不和任何一個男人做愛。她總是會死去,逃走,從一個房間逃到另一個房間,再死去,再逃走。反反覆覆,永無休止。
流星雨(1)
他們說今晚午夜時分會有流星雨,很多星星集體自殺。
已經是第三次傳出這樣的流言。
我坐在公共汽車上看街燈。一萬年一次,他們都這麼說,語氣確鑿。多麼好,多麼合乎浪漫想象的一件事,適合做一次豔遇的背景。比如在海邊,豐滿的乳房,第五大道的香水,叼雪茄的三十歲男人,流星紛紛墮入海中,一次豔遇。我的一生都在期待一次豔遇。這不是我說的,是一個法國佬在《最後的脫衣舞娘》裡說的。他年近七十,行將就木。我還不適合豔遇。因為我姿色平平,胸脯平平,而且還沒有學會向一個男人飛媚眼。我擔心自己永遠都不會是一場豔遇的主角,雖然我還不滿十七歲,但我常常覺得自己已經二十七了,彷彿我的成長已經迅速到了極限。我從來都覺得自己要比那些饒舌傻笑的女孩子懂事得多,從而不屑於與她們為伍。
下車時很多人湧向了公共汽車。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戴圓邊帽子。他約我。他不知道今晚是流星雨之夜。在電話裡我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只是覺得這個夜晚應該有些什麼事情發生。他熟絡地伸手攬我的腰,我躲開了,戒備地看著他。他很寬容地笑了,你像一個小男孩,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我們隔著約摸一米的距離,走路。走過立交橋時,他問,知道我為什麼要認識你嗎?你旁邊有比你好看得多的女孩。
但你和她們不一樣,他說。
我揹著我的書包默默走路。不是的,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我和別的女孩毫無區別,我只是比她們更懶得去掩蓋慾望。你想認識我只是因為你想要我,你和所有剛剛來到這個城市的野心勃勃的男人一樣,急於向任何一個可能遇到的女人求歡。而我只是祈求一次豔遇,在流星雨之夜。我從來沒有見過流星雨。這只是我保留的一點點微薄的願望,抑或幻想。
我們走下立交橋,走過一條街,進入一個居民小區。人們很早就關門睡覺了。我們像賊一樣躡手躡腳地上樓。他開啟房間的門。這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單身漢的房間,堆滿了紙箱、雜物、書以及凌亂的傢俱。我將在這裡和他調情。有什麼不可以的嗎?我家教良好,成績優秀,準備上大學,接受更好的高等教育。我沒有和別人調過情,我可能還不太會,但這應該不會有什麼障礙,他會教我。再說,我還很聰明。
他從身後冷不防地抱住我,把我輕輕扳轉身,吻下來,同時手熟練地伸進我的衣服。他是老練的。他把床上的雜物撥到一邊,把我抱起來放在上面,並動手為我脫去衣服。這樣很好,我只需要老練的男人,我不想太費腦子。而我的身體就像一把做工精良的小提琴,隨時唱起情慾之歌。
你喜歡什麼樣的?
什麼?
男人,他說。
三十歲的。我想也不想地回答。
三十歲?他驚訝地說,為什麼非要三十歲的?為什麼不是二十八,或者是三十二?
為什麼?怎麼會有那麼多為什麼,我心裡說。
他三十歲。事實上我沒有猜出他已經三十歲。他保養得很好,面板白皙,紅潤,但當他把赤裸的身體緊緊地貼著我的時候,我發現其實他已經老了,並且不可避免地發胖,鬆弛,兼有尿頻、腎虛,或者別的毛病。而我看到他年輕時候的照片,相當俊秀,甚至有一種男孩子才有的誘人的天真。我去過日本,會燒法國菜,他說。但這於我有什麼意義呢?他已經不再年輕。我有點可憐他。我溫情脈脈地抱著他,決定不去嫌棄他。我在他耳邊小聲說,我決定把你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