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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發現他這回沒誆她。不過是酒總要忌憚些,便自言自語著:“就喝一杯應該不會醉的,果子酒力道小。”灌了一口咂咂嘴,覺得味道真不錯。
其實她要是喝醉了,他的這個萬壽節才過得有意義。像上次她隨扈,醉了雖然著三不著兩,但那糊塗的樣子還是很討人喜歡的。皇帝簡直有點兒還念她那種不知所云的樣子,她喝醉了就是另一個人,不再像平時這樣剋制著,她心裡的想法,也能痛痛快快說出來。
心念一動,便有些存心了。她坐在艙前的橫檔上看外面的月色,皇帝又斟了一杯遞給她,“滴酒不沾也不好,酒能活血,將來歲末的辭舊宴,或是老佛爺千秋、太后千秋,都要陪著喝上一盅,你不喝,反倒顯得不合群了。”
嚶鳴覺得也有道理,酒分千百種,這種果子釀造的,比糧食釀造的還清淺些兒,這個都喝不成,真要叫老佛爺她們覺得她不識抬舉了。於是她靦腆又喝一口,“這酒奴才一個人喝就罷了,您別喝。萬一有人來找咱們,沒的黑燈瞎火找不見。”
這個問題很好解決,皇帝把那盞料絲燈放在了船篷頂上。
靜謐的夜,沒有鶯歌燕舞,和一造兒又一造兒上來磕頭恭祝萬壽無疆的妃嬪,只有船下咕咚的水聲,還有身旁面酣耳熱的她,這樣真好!皇帝說:“朕的坐臥出入都有人圍拱,很少能一個人靜靜待著想事兒。哪怕是燕居看書,都有人在邊上盯著。”
嚶鳴唔了聲,“這有什麼不好的,您跟前的人,是世上最體人意兒的,您要幹什麼都用不著自己操心,他們預先就給您佈置好了。”
皇帝聽了,淡然笑了笑,也許在別人眼裡是這樣的吧,尊貴已極的人生,沒有任何事情是不能放在臺面上的。可他還是偶爾會懷念幼時的時光,雖說也有人寸步不離看著,但那時候個頭很小,他可以鑽到桌底下,透過低垂的蓋布看外面來來往往的腳蹤。
後來人大了,大了就有大了的苦惱,他的一言一行都必須具備帝王的威儀,再也不能躲到桌子底下去了。朝堂上的勾心鬥角,通常會讓他鬱塞氣悶,回了後宮沒有一個人能供他傾訴,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無可奈何下的自我消化。但如果以後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即便在政務上沒有任何幫助,只要有這麼一個人,他的心裡也是敦實的。
並肩坐著看外頭的夜景,遠處的亭臺樓閣上燈火錯落,倒映出漾動的一串光波,“你說她們這會子在做什麼?”
嚶鳴說:“想是在吃喝聽戲吧!小主兒們見您不在,至多有些酸罷了,以為我和您在哪兒吃香的喝辣的呢。”說著嘆了口氣,“沒想到困在這兒了,什麼都沒有。老佛爺八成指著咱們能做出點兒什麼事來……”她又輕輕笑了笑,“她真是我見過最開明的老太太了。”
她有時候莽撞,皇帝倒比她更知忌諱些,就算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也不能隨意說出口。不過她點破了,那種尷尬的氣氛反倒消散了,他轉頭瞧了她一眼,“皇后,你很厭惡宮廷的束縛,更喜歡外頭的天地廣闊,是麼?”
他乍然叫她皇后,嚶鳴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的記憶還停留在粗聲惡氣的“齊嚶鳴”上,忽然換了個稱呼,真叫人覺得不習慣。
“您還沒下詔呢,奴才不是您的皇后。”她有些扭捏地說。
皇帝眉頭微微蹙了下,“還有五天,下沒下詔有什麼區別嗎?你別誤會,朕只是覺得這麼叫你更方便些,橫豎這皇后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誰讓薛家那麼熱衷於送你進宮。”
嚶鳴被他堵得噎了半天,最後憋屈地應了個是,“人活著,總不能那麼隨心所欲,奴才從來不去想不可能的事兒。要說喜歡外頭天地廣闊,我在府裡那會兒,也沒有多自在,天天兒也是這麼過。其實在哪兒活都一樣,在家裡的時候身邊都是至親的人,出了門子就是過別人家的日子,姑娘大了不都是這樣嗎。”
所以她對能不能出宮待嫁也沒有多大執念吧?皇帝試探著問:“聽說太皇太后不叫你出宮,你心裡有怨氣麼?”
她聽了慢慢搖頭,“主子怎麼吩咐,奴才就怎麼做,不敢有什麼埋怨,我知道老佛爺都是為我好。”
可是這話裡藏著那麼深濃的不甘,他聽得出來。他又有些氣惱,為什麼她那麼剔透的人,竟一點兒也看不出他的用心呢。他作為一個皇帝,多少的第一次全用在了她身上,她是個泥胎嗎,為什麼到現在還無知無覺?
皇帝滿腹心事的時候,嚶鳴確實很坦蕩。迄今為止,她也只發現了皇帝態度上的轉變,也許是因為相處日久的緣故吧,他除了偶爾白她一眼,再沒出現過曾經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