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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薛延漸漸便就意識到,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他是不願阿梨將這當作壓力的,阿梨喜歡畫衣裳,那是她喜歡的事,但若是將其變為不得不做的事,這種喜歡漸漸就會變成厭煩。薛延不想讓阿梨因為錢或者其他什麼,而失去自己本身對這件事的熱愛,那個不斷自我肯定又否定、最終還是不得不屈服的過程,會很痛苦。
薛延一直堅定地認為,養家就該是男人的事情,如果將這個重擔託付給阿梨,哪怕只有一點點,也是他的失敗。
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每次織衣巷的新樣式在寧安流傳甚廣之時,不出三日,便就有其他店鋪爭相效仿,且會給出更低的價格,奪走了許多客人。樣式終究是所有人都能見到的,這種情況避無可避,損失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若想要打破這種局面,辦法只有一個,便就是創造出一種讓人無法模仿的款式。
而最好的途徑,就是從染布入手。
寧安繡娘眾多,手藝出眾者不勝列舉,沒有什麼繡樣是獨一無二的,但漸變色的布料卻可以。
如果他們能染出從淺粉到紅色自然變色的布料,而別人不行,便就可以真正做到獨佔鰲頭了。
第101章 章一百零一
為了這種漸變色的布料; 胡安和租了個染坊; 埋頭苦幹了整整一個月,終於造出了個軲轆樣的染布機。這種軲轆與水井的軲轆還是不一樣的,它不是緊密纏繞; 而更像是蝸牛殼上的螺紋; 中間有著些空隙。
這種染色的原理其實極為簡單,布料在染缸中浸泡不同的時間; 則會產生不同的顏色; 只要將布匹纏繞在軲轆之上緩緩搖動,控制其在染缸中經過的時間; 便就能產生均勻的漸變色。
出成品的那一天,薛延早早跟著胡安和到了染坊,旁邊還隨著個會做木匠活的小夥計,一行三個人; 眼睛俱都緊緊盯著那匹漸漸出缸的布料。
胡安和有些緊張,死死拽著薛延袖子; 眼皮都不敢眨。
等那匹由粉白至鮮紅的漂亮漸變色出來之時,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胡安和嘴一癟,差點靠著薛延的手臂哭出來。
薛延也覺得欣慰,這段日子他的辛苦薛延都看在眼裡; 現在得到了好的結果,總歸是讓人高興的。
他拍了拍胡安和的肩膀,笑著道; “沒有路,那就自己闖出路,敢為天下先,這才是成功的前提。以前總以為你是個死讀書的榆木腦子,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毅力,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薛延很少這樣直白的誇誰,除了對著阿梨。現聽著這話,胡安和腦子懵了下,竟覺得比瞧見了那匹生財布後更為暈眩。他迷迷乎乎的,拿著那塊布高興了不知多久,才終於發現薛延不知何時已經出去。
大門是硃紅色的,大大敞開著,路邊白色的小花在陽光下笑得招搖。
胡安和愣了瞬,轉頭問旁邊的夥計,“薛延去哪兒了?”
夥計在拿著抹布擦軲轆,乖乖巧巧道,“掌櫃的出去買菜了,說中午好好吃一頓,走了好半天了。”
胡安和擰著眉毛嘀咕,“他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說了啊……”夥計訕訕笑了笑,“您還點頭了呢。”
胡安和歪頭想了想,仍舊不記得,但他也不再糾結,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準備從染缸上頭翻過去。
院子不大,染缸倒是很多,加上那個龐大的木頭軲轆,幾乎沒留下什麼走動的空間。薛延將染缸排列成個半圓形,將軲轆包裹在中間,在靠近大門的位置,所以若是想要進到屋子裡去,要麼就多走幾步路,要麼就從缸的上頭翻過去。
那裡頭滿滿都是汙水,夥計腿短膽子小,老老實實地繞了過去,站在門口等著。
胡安和卻不,他現在心潮澎湃,一身使不完的力氣,再想到那會薛延與他說的“闖路論”,不由得有些得意忘形。
夥計看出他的想法,驚訝道,“二掌櫃的,您要爬過來嗎?”
胡安和堅定地點點頭,他把那匹寶貝布小心翼翼地攥在手裡,而後將衣襬掖進褲腰裡,攀著缸的邊緣就要往上爬。
夥計說,“……您這又是何苦呢?”
胡安和沒有薛延那樣的好體魄,再加上連日來沒日沒夜地弄這件事,他腳步早就有點發虛。齊腰高的水缸,對那些腳力好些的人來說,一跳就可以過去,但對於胡安和來說,還是有些困難。
夥計的神情從最開始的不解,到被他的毅力所打動而歎服,胡安和有些享受這種帶些崇拜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