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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的人戴著都抬身份。”婆子的眼睛不正眼看秀荷。
秀荷活了一十六年,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小偷。先前孝廷拿來送她,那時候並沒想到多少貴重,只當是愛慕的雙方你來我往,哪裡曉得都是他從他母親首飾裡偷來的,簡直都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了。
這會兒摘下來也不是,戴都戴了;不摘吧,臉皮也夠厚,都曉得東西是別人的。
“……對不起夫人,是秀荷莽撞了。”秀荷把手覆上鐲子往外拉。
葉氏看見了,也不阻攔,只笑盈盈地把眼睛瞥向窗稜:“我不過隨口一說,你不用往心裡去。我們這樣的人家,和你們是不一樣的,首飾太多,少一件兩件沒有什麼。我看他送了你這些,可見你在他心裡是等同於我的,不怪他三番五次地說要娶你。”
“是。”秀荷說了一句到現在都後悔的話:“秀荷和二少爺是真心好,並非貪圖他的錢財身家,秀荷日後定然好好孝敬夫人和老爺。”
葉氏聽完就笑了,彷彿在聽一個荒謬的笑話。她先對著蔣媽媽搖了搖頭:“還是太嫩了,不懂事理。”
然後又慈眉善目地看著秀荷道:“梅家這樣的家世,哪個女子不願和我們孝廷真心好?孝廷心性單一,我常對他說,那些三教九流的女兒家最是薄情,看中的不過是你現下風光。他總不信,總同我說你與旁人不一樣。我見你確實不一樣。然而這婚姻嫁娶講究的是個門當戶對,你要進門也可以,但是隻能等著,等那正經的奶奶過了門,然後才能輪到你……
這做妾呢,愛與不愛都是不快樂的。他若不愛你,你活得太低賤,還不如一個掌事的大丫鬟;他若愛你呢,你卻愈發痛苦了。我們老太太講規矩,妾不能與丈夫同臥同眠,呆兩個時辰就得回大屋。你這廂還沒把被褥與他暖熱,他就得回到他的正房屋裡頭,那才是他入族譜的妻室。梅家的生意得大江南北地跑,平時裡你更是連他的面也見不著,他回來了也不是你的,他還須去陪伴他的妻子和孩子。還不止這些,你生下的骨肉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管你叫娘,你只是這座宅子裡的姨……”
“別說了,我不會做他的妾。”那一字一句針扎一般撳入十六歲的秀荷心尖上,秀荷的指尖掐進手掌心,驀地打斷了話茬。
葉氏卻還要說:“鳳尾鎮上張家的小姐張錦熙,前些日子他二人剛剛見過面,小年輕兒的,見幾次就熟絡了,親事大抵年末就定下來。他心軟,這些怕是不好和你講。我們做大人的,卻不能不說。不是我不肯抬舉你,實在你母親是個戲子,真讓我把你扶了做大,老太太那邊我也不好同她張口。你也莫要在孝廷面前怪我,我現在同你講,也總是為了你好。”
她嘴上嘆息著秀荷早逝的母親,眼睛卻還是笑凝著秀荷婉秀的雙足。
“總和你說你不信,我娘說婚事但隨我自個的意,我願娶誰她就認誰做媳婦!”那少年信誓旦旦尚在耳畔環繞,卻原來他早已經見過了他命中的良人……
秀荷站起來,深鞠了一躬:“夫人教導得是,秀荷都聽在了心裡,也不會在二少爺面前提及半句。繡房裡的活耽誤不得,恕秀荷這廂先告辭了。”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呢?
後來梅二夫人攙著蔣媽媽的腕站起來,熱情地請她留下來用飯,又叫丫鬟取了兩匹緞子送給她做衣裳。
秀荷都沒要,她迷迷糊糊地從梅家老宅裡走出來,一個人在荷潭邊坐著坐著,也不知道怎麼就渾渾噩噩地淌進了水裡,再醒來的時候就被庚武壓在了胸口下……
“我和庚家三少爺沒什麼。”秀荷把酒罈子一個個抬進老鴇紅姨的後院。
紅姨眯著一雙凹陷的媚眼,意味深長地從秀荷步履之間掠過:“呸,閨女的腿兒緊,碎步不開岔,你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你紅姨我。”
第貳回黃金滿擔
秀荷的娘名叫子青,戲班子裡唱青衣的角色,她的人生在秀荷的故事裡就是一個謎。聽說當年從戲班子走散,半路被帶著兒子逃荒的關福撿到,兩個人就湊成了一個家。那時候秀荷的娘已經懷胎六個月了,不久就生下了小秀荷。紅姨是子青失散的兒伴,兩個人後來在怡春院裡遇見,紅姨於是成了秀荷的乾孃。
子青生得清透漂亮,出淤泥而不染一般,和春溪鎮所有女人的味道都不一樣。關福卻是個粗糙的北邊漢子。秀荷不知道子青是因為什麼才決定留在關福的身邊,甘願和他過這清平的生活,但關福對她們母女照顧得非常周全。秀荷的親爹不是關福,關福卻待秀荷如同親閨女。
紅姨瞥著嘴,見秀荷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