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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經常要做的,除了兜售兩人偷偷做的小玩意,就是上山採藥,然後到醫屬裡面去換傷藥。
阿孃從來不會跟任何人爭執,無論別人要她做什麼,她總是會順從,十九十一二歲的時候,一度十分痛恨阿孃的軟弱。
但阿孃從不勸十九順從,從十九五六歲開始,阿孃都竭盡所能,將十九藏在各種各樣的地方,也從來不把欺辱她的人朝母女兩人的破窩棚裡面帶。
她即便是忙於做工,累的說不出話,也會在晚上入睡的時候,抱著十九,用她粗糙的掌心拂去十九年少的驚慌和無助。
十九大一些的時候才明白,阿孃的懦弱只是為了換取安穩,低賤的身份,繁重的工作,已經將她整個人變得麻木,她在麻木的活著,麻木的做工,甚至連受到欺辱折磨,似乎都喪失了痛覺。
但是她會對著十九笑,只會對著十九笑,她笑起來特別的好看,十九是她唯一的孩子,生活磋磨掉了她所有活人氣息,但是沒有磋磨掉她對十九的愛護。
十九就曾經親眼看到一起做工的女奴,將女兒賣到窯子,十九曾經無比的慶幸,她是阿孃的女兒,又無比的憎恨她是阿孃的女兒,如果她不是,如果她是個富家小姐,她就能買下阿孃,讓阿孃一輩子過好日子。
“你哭什麼?”十九對著熱鬧的街道,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閻溫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十九關上車窗,扶在窗邊哽咽出聲。
閻溫看著十九,表情出現茫然,這人剛才還好好的,開著車窗朝外看了一會兒,就突然哭成這樣……
在閻溫的認知中,十九根本不是什麼嬌嬌的小女兒,進宮之後,他下狠手磋磨過兩次,連個饒都不求,前個月生生把手撅出血來,連個眼淚咯噔都沒見掉。
出宮之前又鬧的那麼兇,拿命脅迫他的事兒都幹出來,實在想不通自己都帶她出來了,她倒是哭什麼。
閻溫見過無數的人哭,各種各樣的,哀求的崩潰的,不顧形象歇斯底里,涕泗橫流痛心絕望。
但是沒有一次,他像現在這般無措,他好好的在這坐著,那邊就哭上了,他都沒發作她拿命相挾的事呢!
十九脊背勾著,清瘦的脊骨幾乎要從衣裳凸出來,看著就讓人觸目驚心,不自主的生出憐惜。
閻溫有些著急,快要到奴隸市了,他一直在追查大批次奴隸從各地被販賣到邊境的案子,據混跡其中的暗柱拼死回報,這其中不僅僅只是奴隸,甚至夾雜著各地的流民和乞丐。
整整兩月,多方入手無縫可鑽,閻溫能夠猜測對方背後的人,但販賣奴隸的組織十分嚴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他的人只截住了兩次運送,奈何對方都是死士,沒等逼供,就已經自盡。
被解救的奴隸都蒙著眼睛,堵著耳朵和嘴,被喂藥喂的精神恍惚言語遲鈍,根本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資訊。
他苦無辦法插進去手,這才想著露一面,競拍幾個奴隸鋪位,用他的身份強硬的插上一腳,讓對方知道他是非管不可。
當然這不是上策,要是能引的對方狗急跳牆是最好,不能的話,讓對方稍稍收斂一些,好讓他有時間派人安置泯川洪澇的流民,也好設法利用暗柱打入其內部。
他今天是要擺排場造聲勢,一大群的人已經先他一步去了奴隸市,可著眼看就要到地方了,帶這麼個哭哭啼啼的怎麼弄?
閻溫看著在車窗邊上,縮成一個小團哭聲漸大的人,想要伸手去扳一下,但是手伸到半路,又縮了回來。
耐著性子,放軟一些聲音問道:“你怎麼了?哭什麼?”
十九聽見閻溫這麼溫柔的聲音,眼淚更像是開了閘一樣,關不住了。
“我想我阿孃了……嗚嗚嗚……”十九抬頭,抹著眼睛扁著嘴看向閻溫。
結果這一抬頭,閻溫的臉直接黑了,十九在宮內特意描描畫畫,將臉色塗暗,結果這一哭,整張臉都花了,鬼畫魂兒似的。
閻溫本來聽她說想念阿孃,心中也止不住的跟著顫了一下,這情緒還沒等傳達到臉上,額角的青筋先鼓起來了。
馬車已經停下,先到的人和閻溫帶著的人,都在門口等著他,幾乎將奴隸市的入口給堵的水洩不通,引人頻頻圍觀議論。
可閻溫還瞪著十九花紅柳綠的臉運氣,陰著臉從牙縫朝外擠聲音:“把臉擦了,像什麼樣子——”
十九開頭是真心哭泣,但是到後面見閻溫態度軟化,想到戲文裡都說男人最怕一哭二鬧三上吊,於是便學著戲裡的調子,掐了把大腿,咿咿呀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