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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又為何陋屋藏嬌於此?”
陸雪衣一哂:“斷袖分桃,龍陽之好,哪個世家子不是藏著掖著,有片瓦遮頭,有寸土落腳,陸某便知足了。”
“陸郎君當真知足?再無恨憾?”
蘇令蠻視線落到陸雪衣左腿上,因習武耳力要比尋常人強一些,她剛剛便發覺,陸雪衣左腳的足音要比右腳重些,雖極力掩飾,但左腳內裡的一點墊高的梆子還是會有道印子——
實質上,陸雪衣是個跛子。
蘇令蠻想起曾經聽過的一樁韻事,當年陸郎青衣一曲【望江都】驚為天人,假以時日未嘗不可登東望三樓,脫名旦之伍,成一方大家,可惜……
“陸郎君就不想報仇?”
“報仇?”陸雪衣心灰意冷:“小娘子說笑了。”
第44章 螳螂捕蟬
陸雪衣自然是不會對著一個新上門的小娘子掏心掏肺。
“小娘子閒得慌; 不如回家繡繡花,撲撲蝶。”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依稀透著看心灰意冷的倦淡:“前塵過往; 陸某已不在乎。”
花廳裡唯獨門簾子的珠串還有點精緻的意思。
蘇令蠻手指無意識地捋著溼漉漉的頭髮,眼睫規規矩矩地垂著; 心思卻還在定州曾經的隻言片語裡打轉。過去那些傳聞大多當不了真; 可有幾樁卻是確定了的。
陸雪衣當年夠紅; 也夠傲。
【望江都】不好練。
他有過野心——但他腿折了; 還是被獨孤勇使人打的。
蘇令蠻歪著腦袋淘氣地笑眯了眼; 豎起一指指著頭頂:“若我告訴郎君,這定州的天……塌了呢?”
陸雪衣眼皮子動了動:天……塌了?
定州人都知道; 這定州的天可不是那高居廟堂的聖人; 亦不是權傾朝野的楊宰輔; 而是那鎮守定州十來年的獨孤大司衛。
有門兒。
蘇令蠻指尖鬆了鬆; 鼓動道:“阿蠻一直覺得; 人生在世,若能快意時不快意,還有甚樂趣?”
——能快意時不快意?
陸雪衣錯愕地抬起頭; 眼前悠哉而坐的小娘子; 明明形容狼狽; 渾身被大雨淋得精溼; 可一雙大眼仍如水洗過一般明澈,幾乎一眼看得到底。
他這半輩子從底層摸爬滾打著過來,什麼人沒見過?可這樣的一雙眼; 也只曾在萬事不懂白紙一張的懵懂嬰孩身上見過。
這是一個難得乾淨的人——
若不是心計太深的話。
“你是說,獨孤信……沒了?”陸雪衣演過旦角,唱過大戲,可此時也無法掩住面上的波動。他半信半疑,面上便帶了點意思出來:
“小娘子還年輕,恐怕不曉得禍從口出的道理。”
蘇令蠻一哂,要叫一個老江湖相信她,那麼少不得要拿出些證據來,至於旁的那些複雜的歪歪繞繞,她玩不過陸雪衣,也不必要玩。
蘇令蠻轉頭,朝身旁一直靜默著的黑衣護衛伸手:“把你主公事先準備的東西拿出來。”
莫旌一怔,心道這蘇二娘子好生精乖,居然早就知道主公留了後手,手已經乖乖地從懷中掏出一物遞了過去。
冷冰冰硬邦邦的一塊鐵牌子,有些見識的,也都能認得出這是何物——
獨孤家的家主令。
獨孤信身上有兩樣物品,是常年無休睡覺都帶著的,一是虎符,二便是這家主令,曾與手下戲言曰:“牌在人在,牌亡人亡。”
“陸郎君,有此物在,還不信麼?”
陸雪衣交換雙腿,眼波橫掃處,是春意含波,脈脈含情,嘴裡的話卻是老辣:“大司衛身死,你主公好大的本事,可否透露一二?”
這是要保證來了。
也是,誰能將腦袋扛著去做那不知根不知底的買賣呢。
蘇令蠻不動聲色地朝莫旌瞥了一眼,見莫旌微微點頭,才坦言道:“太守府的賞梅宴,郎君肯定知道了。”
“自然。”陸雪衣點頭,他身靠鍾辛諒,訊息要比尋常定州百姓更靈通些,他甚至知道大司衛去那,是為了撮合女兒與一個京畿貴人。
京畿貴人?
陸雪衣突然想到什麼,猛地抬起了頭,一雙桃花眼瞪得老大:“你是說那貴人殺……了……”
蘇令蠻的表情肯定了這一點。
他猛地靠向椅背,長出一口氣,京畿貴人,姓楊……陸雪衣怔怔地看著頭頂,蜘蛛在房梁斑駁的一角來來回回,織起了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