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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宛宛啪啪啪鼓掌,這位是自家師兄,雖是男學班的,卻成天被蘇夫子拿出來當範例翻來覆去地講,自然得鼎力支援。
陳鶴別也吟了一首詩,這回懷易安照舊是二十步成詩,底下又是一通震耳欲聾的叫好聲。
陳鶴別眉頭緊蹙,沉默了幾息功夫,面色陡然變得十分難看。似乎還低咒了一聲什麼,黑著臉認了輸之後便匆匆離開了,有些失了風度。
“有點意思。”晏回忽然笑了,問:“你覺得哪首好?”
唐宛宛怔了一怔,這個問題真是十分尷尬,她又不能亂指一通,只能誠懇認慫:“他們說得太快了,我還沒想明白是哪幾個字呢……”
話音未落,便聽身後那年輕臣子答:“依臣之見,第一擂,兩人尚在伯仲之間;可這第二擂,懷易安的詩卻略輸一籌。”
唐宛宛眨眨眼——噢,原來陛下不是問她的,而是問身後那年輕臣子的。忙閉上嘴巴,偷偷摸了摸泛紅的耳朵尖。
晏回勾唇笑了:“朕也這麼想。”
唐宛宛沒聽明白:“可懷易安的詩作一出,大家都叫好啊,再說這兩位挑擂的書生自己也認輸了呀。”
“這才是高明之處啊。”晏回眉眼中的沉峻都褪了個乾淨,面上只餘笑意,將其中關節給她一一拆開來講:“方才你可有注意到最先喝彩的是哪些人?”
唐宛宛細細回想了一下,刨去懷易安和他的六個師弟,樓裡的書生都是京城書生,自然更傾向自己這方。懷易安的詩作一出,他們尚沒來得及細細琢磨,就有人開始叫好了。
心思電轉,唐宛宛忙說:“最先喝彩的是樓外的百姓。”
“是呀。”晏回指了指樓外擠成一團的那些人:“你再瞧瞧,那些人都是什麼打扮?”
樓外大多是沒能進門的書生——逢君樓地方不大,來得晚了就得在外邊站著;
有大腹便便的員外——這是想要物色個前途敞亮的窮書生當上門女婿的;
也有約莫不惑之年穿金戴銀的婦人——要麼是來湊熱鬧的,要麼也是來挑窮女婿的;
還有幾位卻是隻穿著件單薄汗衫,打著赤膊的中年男子,有的頭上還裹著條汗巾子,應該是販夫走卒之類——這就是純粹來湊熱鬧的。
晏回說:“方才最先喝彩的就是那幾位壯漢,各個胸無半點墨,他們哪懂什麼叫好詩什麼叫高才?卻一直喊懷易安作的詩好,嗓門還恁得大。旁的人一知半解,聽他們大聲喝彩,也要順勢叫兩聲好。”
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老百姓大多是外行,看的就是熱鬧。他們並不關心兩首詩到底哪篇更精妙,只看懷易安二十數內成詩,有風度有文采有急智,贏得如此灑脫,哪還用得著比詩?
晏回接著道:“而這些外行都一窩蜂地說好,樓裡的書生會是什麼反應?他們若是對懷易安的詩句細細推敲,挑揀出哪個字哪個詞用得不好,反倒顯得小家子氣。於是挑擂的人只能面紅耳赤地認了輸,以此博個好風度。這些個書生是被自己好面子的毛病給拖累了。”
他身後坐著的年輕臣子接過話頭:“天子腳下人才濟濟,敢上臺的書生都是胸有成竹的,懷易安二十步成詩不過是個噱頭,真要與咱們京城書生的佳作相比,哪裡會有如此勝率?”
唐宛宛聽得義憤填膺:“那對咱們京城書生多不公平啊!”
“不止如此。”晏回又指了指那幾個販夫走卒:“奉陽街位於城西,這條大街往東住著的是下品官家,西邊多是富貴人家,沒有落魄戶。書生跑過來是為了看門道的,貴人過來是為了挑女婿的,可你說這幾位販夫走卒大老遠來這兒又有何用?有這閒工夫不如多接兩趟生意。”
“別的不說,這幾位定是懷易安等人刻意買通了來造勢的。他們算準了樓裡的書生好面子,以百姓之言給自己造勢,迫得挑擂者認輸。如此另闢蹊徑,實在狡猾。”
唐宛宛沉默,不是她故作高深,實在是聽得一知半解,只好問:“那懷易安作的詩不好?”
晏回點頭:“好,卻不該勝。”
這幾位江南書生用這等詭計,連著半月將京城才子踩在腳下,可唐宛宛從陛下臉上愣是瞧不出半分生氣,他還一直笑。唐宛宛心裡跟被貓爪子撓了似的,忍不住問:“他們太狡猾了,是不是不適合被重用?”
“非也。”晏回拊掌大笑:“有真才實學,又不像那些個迂腐書生,擅變通擅取巧,能審度人心,亦能放低身段。最最重要的是寒門出身,背後無勢力牽扯,正當得起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