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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人自寶案南轉了出來,跪倒丹墀,大聲道:“臣有本奏!”張捷吃了一驚,大嘆自己失察,竟給姜思睿鑽了空子。昨日他已經將姜氏奏本打回,姜思睿只是一個散班御史,按照朝禮而言,都察院只有堂官、十三道掌印御史是常朝侍班官,監察御史非詔不入,只能在殿外北向列班。可沒想到今日姜思睿乃是輪值的侍班御史,照例要站在寶案南面,隨時聽候皇帝問詢。想是他不服自己阻攔,藉此機會再次進諫。
姜思睿從懷中捧出兩本奏摺,高舉過頭,大聲道:“臣有兩本,第一本議加派、裁驛、搜剔事,第二本劾都察院堂官張捷,屏斥新進,阻塞言路,穢亂諫垣,矇蔽天聽。言官積輕,奸人窺旨,自名孤立,陰結朋黨。下背公論,上竊主權。伏唯聖裁!”周皇后垂簾以來,朝堂奏事大多是溫體仁預先安排好了的,她只消一味點頭便可,哪曾見過如此場面?一時嚇呆了,說不出話來。小太子不慣早起,原本靠在龍椅上昏昏欲睡,給姜思睿洪鐘也似的大嗓門驚醒,登時號啕大哭起來。周皇后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去抱哄孩子,慈烺偏又哭個沒完沒了,只急得自己也落下淚來。
張捷眼見他參到自己頭上,不能再默不作聲,當下出班跪奏道:“昨日思睿以三弊之疏進呈,臣閱之以為指事大而無實,迂闊失當,令其取回重繕,擇日另奏,本出一片愛才惜才之心,欲其穩妥行事耳,不料彼以汙言蔑我,臣一片丹心,昭日可鑑,如存私念,雖死無怨!”溫體仁暗暗皺眉,心想在朝堂之上賭咒發誓,成個甚麼體統!可是又不好公然出頭替張捷說話,那姜思睿方才聲稱張捷“自名孤立,陰結朋黨”,分明矛頭直指自己,只是不曾公開說出罷了。朝廷之中多有言官不服自己柄政,此時只好悶聲大發財,否則一不小心給他捉住把柄,引來眾口齊攻,那可划不來了。
但張捷畢竟是他的左膀右臂,不能眼睜睜聽他被參而無動於衷。當下瞧著禮部右侍郎王應熊,以目會意,要他挽回局面。王應熊會意,當即挺身而出,跪奏道:“張捷為堂上官,監督本衙乃是分內之事,云何屏斥、阻塞?姜思睿狂悖無禮,妄論臧否,目無上司,驚擾金輅,罪在不赦!”一時間群臣洶洶,黨溫之人多群起指斥姜思睿,有說該當落職的,有說該當按問的,百般羅織,不一而足。
卻也有幾個為人正直、不肯隨波逐流的臣子,輔政大臣黃道周抗言奏道:“思睿年來方列諫班,張捷為人主官,正當獎掖新進,何以吹毛求疵,百般阻撓,不使上達天聽?況思睿所奏三事,曰加派,曰裁驛,曰搜剔,皆是本朝弊政,民生苦之久矣,何得不許人言?”文震孟在旁暗暗點頭,這黃道周雖為輔政大臣之一,但論品秩不過右中允,論資歷仕宦不足十載,若非自己一力堅持,就算再輪個十年,這輔政大臣的位子也輪不到他的頭上。文震孟深知他亢直敢言,前者袁崇煥下獄,他便一力疏救,以至於給皇帝當場廷杖,打得血肉橫飛,仍是諫諍不絕。再後來張春主張不聽皇太極要脅,置陛下的性命於不顧,也是他據理力爭,雖然最後沒能挽回大局,卻在文震孟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說句實話,文震孟從來便沒將自己當做一個經世濟國之才,他原本是一個講官,只是因為滿朝老臣凋零,他不能眼睜睜地瞧著溫體仁欺凌幼主,這才挺身而出。雖然如此,憑空由左中允直擢為禮部左侍郎、東閣大學士,文震孟仍是感覺不能勝任。或者便是這個緣故,他需要黃道周這樣激烈如火一般的臣子,來給他一些鼓勵,一些膽氣,好讓他能夠繼續立身於這個濁水橫流的朝堂,好守住一片江山,等著信他重他的崇禎皇帝歸來。
可是真的有那一天麼?文震孟瞧著溫體仁、王應熊等人的一副嘴臉,不由得一陣噁心欲嘔。有這些佞臣小人在,恐怕陛下將要與徽欽二帝一般命運,老死五國城,骨骸不得返鄉……文震孟霍然醒覺,自己怎麼想到這裡去了?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哪怕想上一星半點,也非人臣所應為的。不知怎地,文震孟腦海之中忽然浮現起多年以前自己被魏忠賢矯詔廷杖之事來。不知不覺之間,階下跪著的黃道周似乎變成了當年那個滿腔忠憤之氣,上疏指責天啟皇帝“朝夕侍御,不越中涓之輩”的自己。或者是年邁力衰,又或者是對當今的這個世道已經沒了指望,文震孟只覺得眼睛漸漸模糊起來,張捷,王應熊,黃道周,許許多多人的聲音在他耳邊轟轟作響。陛下,陛下,如今你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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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文震孟當廷中風 韓象雲北疆逃歸
上回書說到,姜思睿上疏直陳時弊,更彈劾本堂官張捷阻塞言路,群臣紛紛擾擾之際,忽然聽得訇然一聲悶響,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