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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知曉。”孟宓答不專心,目光飄到了另一處。
上天的安排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鄭國的上陽君,此際正端凝地坐在她的對面,自斟自酌,身旁無人與之搭話,反倒是孟宓,眼睛不瞬地盯了他很久。
久到,桓夙隔這麼遠都覺出了端倪。
藺華察覺有人看自己,恍惚地揚起眼眸,只見一張圓臉,夜霧朦朧,但也並不顯得窈窕綽約的身影,讓他微微納罕。楚宮之中竟有如此身形壯碩的美人——
他下意識瞥眼,高座之上,桓夙一眼冷冷地飛來,他捧住玄盞,遙遙祝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風姿高雅,在場的女子都不能不注意到他。
這種風姿絕非刻意偽裝和修繕,那股從容的風華,深陷囹圄而不迫的氣度,令楚國名士也大為欣賞。
酒飲後,他身旁一名楚國大夫,與他攀談起來。“上陽君來楚期年,舉止有楚人放曠之風,改年再回新鄭,怕再改積習,又要如許年。”
“邯鄲學步而已,閣下見笑。”藺華頷首。
他這勾唇微笑,殺傷力委實太過強悍,孟夫人目光難移,但見女兒更是痴迷,不由得暗自擔憂,清咳了一聲,低語道:“宓兒,你父親今日傷了腿,正在家療養,他說對不住你,不能親自入宮來見你了,讓我多問你些,把你在楚宮的事兒回頭都告訴他。”
閒話家常也不能拉回女兒的目光了。
孟夫人很有幾分憂慮,蹙眉又道:“宓兒?”
孟宓回過神,只見侍立身側的茶蘭若有所思,似乎正對自己,她便不敢再輕易探向藺華。
開筵之後,席間擺滿了酒肉瓜果,孟宓對滿桌珍饈有些按捺不住,偷偷瞟了眼上首的太后和桓夙,見楚侯已經動了筷,心道不必再忍了,於是捧起一隻豬腿含蓄地大快朵頤。
她謹慎地盯著風度翩翩用餐的諸人,用牙齒撕開肉皮,剋制地細嚼慢嚥,烏黑潤澤的眼珠滴溜溜地繞過一行人,最後又停在了藺華身上。
鄢郢第一公子正襟危坐,沉默地垂著眼瞼,修長如玉的手指撫過一盞酒水,身後是叢叢梨雪,襯得那身流紋白衣深夜之中更如明月,皎皎不能奪其色。
侍女殷勤地替他斟酒,彷彿只為了碰觸那兩根白皙無垢的手指,含羞帶怯脈脈不能直視,藺華忽地飄過視線,對楚宮裡的細腰美人綻唇微笑,這般容色,那美人忍不住嚶嚀,熱情大膽,卻連酒水都未留意,潑開了一層幽微的淡香。
桓夙震怒了。
楚國宮人斟酒,那酒竟險斟到藺華的懷裡去了,桓夙冷著臉孔,沉喝:“將這膽大妄為的宮女,杖刑三十!”
“王上饒命!王上饒命!”
任由那宮人怎麼哭喊,桓夙都不為所動,最終為兩名甲衛拉走了。
美人求助的目光看往藺華,然而她卻似乎忘了,在楚國,鄭國上陽君也不過是一名質子而已,他沒有任何實權,可以插手楚侯對於區區宮人的處置。
楚王不過是殺雞儆猴,做給一人看罷了。
動了妄念歪心,便要付出代價。
孟宓為這人擁有的生殺奪舍的權力及他的翻臉無常而縮了縮脖頸。
藺華撐案而起,緩步走到桓夙面前,施禮微笑:“大王,在下袍服髒了。大王,且容在下更衣。”
應許的卻是一旁的太后,“墨蘭,領上陽君去慈安靜園。”
“諾。”
待二人離席,太后也藉故不勝酒力,先行離場。
場面便稍顯冷清,這時候孟宓無比還念家中的三絲燈籠糕,木末芙蓉酥,雪菜珍珠湯,還有還有八寶鴨胗,年節的時候,大家其樂融融地坐在一桌,歡饗美食。
楚宮的食物偏清淡,吃一兩頓還可,吃久了便覺得淡而無味,尤其桓夙的雲棲宮裡的,她簡直不能相信一個人能吃那麼清淡活到十六歲。
孟宓喝多了果酒,臉色通紅,暈眩著要離場,搭了把孟夫人的手,悄聲道:“娘,我要……小解。”
孟夫人也顯尷尬,驚疑不定地望向一旁的茶蘭,茶蘭抿著紅唇低笑,伸手作請的姿態,“孟小姐隨奴婢來。”
孟宓臨走時,又偷偷瞟了一眼桓夙,他臉色冷寒地盯著自己,駭得孟宓胸口一跳,緊緊跟著茶蘭一道走了。
花苑深處,似靄如煙的梨花綿密繁盛地掬開清幽的一堤飛白,茶蘭腳步遲緩,孟宓低著頭跟在後頭,本來心便惴惴,酒意上頭,內裡宛如火燒,更加難辨去處,月光的影子有些朦朧,拓在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