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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亂撞,最後好不容易才遊了出來,急忙忙的搖著尾巴向遠處游去。
沛曦坐在不遠處的草地上,被她們二人窘迫的模樣笑的前仰後合,萍兒舉著團扇給她扇風,勺兒梳著兩團丱發,上邊套了一圈粉色的綢帶,急的直揪帕子。就在她們以為自己要空手而歸沮喪不已時,四哥和顧子期出現了,少年臉上還留著孩童的稚氣,騎著從胡商那裡買來的小馬駒,姜重明皮的像只猴子,偷偷搬走了她們過溪踩踏的石頭,鬧得靜好忍不住拿頭上的絹花砸他,誰料絹花還沒碰著人就落在了水裡,順著溪流往下游飄去。
這麼一鬧,靜好壓了許久的氣憤全轉化成了傷心,小女兒家,還是愛哭的時候,豆大的金豆子不停地往下落,什麼梨花帶雨,那都是騙人的,真哭起來,哪裡還顧得上漂亮,整片都回蕩著她嚎啕的哭泣聲,元容也生氣了,她在家裡年歲最小是獨女,反倒來了應陽,平白多了兩個妹妹,也就難免把自己當成了無所不能的大姐姐,直接撩了裙子下水,要趟過去打姜重明,結果青苔黏滑,腳下一個趄趔,就直挺挺的摔了過去。
淚眼朦朧中,她看到有人向她跑來,她抬頭就著光,努力地擠掉眼中的霧氣,顧子期就這麼站在她面前,眼裡寫滿了擔憂,他把手伸給她,“容兒可摔疼了。”
“嗯。”元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委屈,明明她一點也不疼,可就是想對著他哭,好像她多掉一滴淚,他就能多心疼她幾分。
魚兒在兩人身邊遊過,顧子期蹲在水裡,衣袍被浸溼了大半,他許了她好多好多東西,才哄得她擦乾了眼淚。
等元容哭夠了,才牽著她去找靜好。
她眯著眼,看著他努力安慰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靜好,感覺他整個人都發著光,亮到她眼裡只看得到他。
顧子期應了靜好什麼來著?元容努力地回憶著,好像是一對藍寶石的耳墜子。
元容有些茫然,水劃過她的腳背,她感覺不到任何的涼意,眼前的人漸漸變得虛無,天地間忽然寂靜下來,只剩下她一個人,之前慌亂的吵鬧戛然而止。
顧子期不在了,靜好不在了,四哥、勺兒、沛曦、萍兒統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像他的許諾,她記得顧子期還有好多東西沒有買給她,還有好多地方沒有帶她去。
一對散發著幽幽藍光的耳墜子忽然劃過腦海,元容不知怎麼想起了靜好臨死前的一席話。
她說:他是篤定了我不會傷他。
她說:只要他能看我一眼,我心裡就十分歡喜。
她說:姐姐以後莫要怪我。
她還說:若有來世,我不要遇上他們,也不要對不起姐姐。
那時,元容被靜好的死傷透心,也被趙衷的手腕徹底駭到,沒有深究她口中的‘他’到底是誰,所謂的對不起也權當做靜好知道趙衷死後自己作為前皇后的悲慘下場而已。
靜好的入宮,源於沛曦嫁給趙涉前,父親入宮尋她時的一句話,他說,爹爹怕你吃虧,找個人入宮陪你可好。然後她開玩笑的順口問了靜好一句,那個向來謹慎的女子真的就跪在了她的腳邊,忤逆了二伯的意思,把姜家所有的女兒都拴在了趙氏兄弟的身上,也讓身為胞姐的沛曦在梁南王府的地位變得敏感而尷尬。
好大的一場騙局,把她從頭騙到了尾。
靜好最喜歡的耳墜,入宮時元容還見過,不知什麼時候她的耳珠上就變得潔白一片,不在佩物。
這一覺,元容記起了很多東西,也想通了很多東西。
她的父親,到底把她當成了什麼,又把她們當成了什麼。
“容兒。”熟悉的聲音迴盪在耳畔,她聽過了不下千次百次,溫柔的,冷淡的,欣喜地,無奈的,兇狠的,還有充滿愛憐的。
夢醒了,其實早就醒了,溫熱劃過眼角,她感覺有根手指輕輕地為她拭去,眼前的人早就不再像記憶中的少年,稜角分明,鬢若刀裁,高挺的鼻樑上一雙如墨的眼睛早已不在清如水,時光改變了太多東西,包括顧子期,也包括有她。
手指微動,她對上顧子期的眸子,“念兒怎樣了。”
胸口的傷像被鈍器不停地切割著,疼的人幾欲昏迷,自己果然變了,變得充滿算計,她不再在乎那些被掩蓋在汙泥中的真相,不再對骯髒的事實求個水落石出,她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釋。
人生這條路,她走的何其辛苦,摔的頭破血流,生命中一道又一道的坎不停地教會她:在這世上,沒有完全的對與錯,沒有涇渭分明的黑與白,只有輸和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