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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斟上,對看傻眼的櫟容樂道:“櫟姐姐,我家主人,平常講究得很,茶品明前,水飲晨露,到了你家莊子,倒是隨意。”
見薛燦淋溼的鬢角落下雨水,裸/露的頸脖也溼漉漉的,他的睫毛飛揚,雨水讓他黝黑的眼睛更顯明亮,瞳孔猶如一汪看不穿的深湖,難以望底,又引著人去探,沉入湖底也甘願。
他衣著得體,腰繫金墜,身邊又有位聰慧的隨從,明明該是事事如意的喜樂年華,怎麼他的臉上,滿是沉重的憂容。
櫟容想起離開的關懸鏡,他就和眼前這人完全不同,他騎著高大威風的好馬,神色自信得志,連說話的聲音都清清亮亮,一副壯志凜凜的模樣。
櫟容看得出神,忽然傳來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響,楊牧面帶窘色,捂住餓癟的肚子,“櫟姐姐,都怪大雨毀了我烤好的野味,你家涼茶好喝,東西,也一定好吃…”
楊牧孩子性情,又比櫟容小上幾歲,幾句姐姐叫喚著,櫟容的心腸也是軟下,略微想了想,便往廚房走去,口中道:“只有些冷湯剩飯,你們別嫌棄就好。”
看著櫟容的背影,楊牧扭頭去看薛燦,惋惜道:“這樣的身段,也該是個美人,又怎麼會生的醜?莫非她也是姜國女人,自毀容貌以殉亡國?”
薛燦環顧簡陋的裡屋,“她不是姜國人。趕屍入殮,都是與死人打交道的行當,只有貌醜才能壓制住死人的陰氣,當年的櫟老三,就生得一副惡鬼模樣,這莊子裡,還有一位老婆子,也是如此。亂世謀生不易,何況還是一老一少兩個女人,也許,鬼手女是甘願用一張臉,換一世安生。”
“小侯爺什麼都知道。”楊牧欽佩不已,“綺羅和謝君桓,對你也是五體投地。”
楊牧嗅了嗅鼻子,悠哉道:“義莊裡,不是該一股子屍臭,怎麼櫟家倒是噴噴香?不對…小侯爺,你聞到沒?是魚湯,魚湯!”
廚房裡,只剩白天多下的魚湯,還有一碗芳婆留著明早燜粥的冷飯,堂屋兩個俊武高大的男人,難不成真用剩飯打發?櫟家不富裕,但櫟容也是個要體面的人。
灶火燒起,櫟容往魚湯裡添了些甘泉水,湯水燒沸,又把冷飯一咕嚕倒下,轉身去院子裡挑了顆長成的青瓜,麻利洗淨,又快刀切成碎塊,揭開鍋蓋撇下,執著湯勺不住的攪弄著,不過半柱香工夫,香氣已經四溢,櫟容晚飯明明吃的也不少,聞到這股噴香,肚子也不爭氣的叫了幾聲,櫟容趕緊喝了幾口甘泉水,鍋裡的東西也就將將夠,自己可吃不得了。
——“來了!”楊牧噌的躍起,“櫟姐姐,你的手真快。”
櫟容一手端著一個大海碗,楊牧才看了一眼,已經驚喊了出來,“魚湯燙飯,我家主人,最愛喝的就是一口魚湯。”
楊牧把海碗呈到薛燦跟前,自己捧起另一個,趕緊喝了一口,鮮得眉毛都要掉下,“湯水鮮甜可口,不像是剩的,倒像是剛撈的鮮魚,櫟姐姐,你一雙巧手,比過我主人家最好的廚子。”
櫟容攤開自己的手心,笑盈盈道:“昨兒才入殮了位病死的老嫗,這會兒魚湯太鮮,倒是蓋過屍味。小楊牧?你還覺得湯好喝麼?”
楊牧嗆了一口,咳了幾聲漲紅了俊臉,“好喝,涼茶好喝,魚湯也好喝。”
薛燦舀起湯勺,一口一口慢慢咀嚼,吃的挺歡,卻沒有對櫟容感激一聲。櫟容也餓,這會兒屋裡只有主僕二人吃飯喝湯的聲響,櫟容悄悄捂住肚子,盼著可別這檔口叫出來。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薛燦才吃完最後一口,安靜的堂屋被咕嚕一聲打破,原本也就過去了,楊牧瞪起大眼,疑道:“我都吃飽了,也不該是我…哦…”楊牧指著臉紅到額頭的櫟容,“櫟姐姐,是你呢。”
櫟容又羞又惱,疊起桌上的空碗忿忿轉身,鼻子裡狠狠哼了聲。
楊牧起身去瞧櫟容,“櫟姐姐,你不用對我們蒙著帕子,我家主人,從不嫌棄貌醜的女子,相反,還憐惜的緊,楊牧我也是。你手巧,心腸也好。”楊牧笑容明朗,“我楊牧沒有來錯,一定要把你帶回湘南去。”
——“湘南?”櫟容手指一鬆,才端起的空碗哐當落在桌上,“你們從湘南來?”
薛燦抬起臉,他看見櫟容晶亮的眼睛僵住不動,秀眉蹙著似乎想起許多往事。櫟容頓了頓,喃喃道:“湘南城外,是不是有一片翠竹林?”
“櫟姐姐這也知道?”楊牧驚呼,“湘南產翠竹,那片竹林,方圓百里不止,尋常人進去,幾日出不來也是常事。前些年世道不好,林子裡還藏了不少惡匪…湘南老人還說…”
——“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