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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他更衣洗漱,外間孫小言已來報:“陛下,孝愍太子妃求見。”
顧淵一怔,看了薄暖一眼,薄暖沒有說話,只去衣桁上取下他的玉帶,低頭給他扣上。
“你與我一同去吧?”他問。
薄暖輕聲道:“太子妃守陵四載,入京過幾次?”
顧淵頓了頓,“大約只有每年年關上入京,四次。”
“所以她今次面聖,不同尋常。”薄暖抬起頭來整了整他的衣領,年輕的帝王衣冠濟楚,確是儀表堂堂,眸中帶著饜足的笑,卻又有似頑劣的小獸,“陛下快去吧,莫讓太子妃久等了。”
送走了顧淵,孫小言復往殿內探頭探腦,早被薄暖看見:“進來!”
孫小言摸了摸腦袋,腆著一臉嬉笑一步一搖地走進來行了個禮,“婕妤安。”
薄暖正倚榻讀書,懶懶地一抬眼,“你又有什麼話說?”
孫小言手腳並用地爬過來,笑道:“婕妤您讀的書多,小的有一句話不懂,您教教我好不好?”
“什麼話?”
孫小言雙眼都彎了起來,“閨房之樂,有勝畫眉。”
“孫小言你——”
“婕妤莫打,莫打!都是仲將軍說的!哎喲啊呀,仲將軍——!”
孝愍太子妃陸容卿奏請還宮侍奉太皇太后,詔書特下,嘉其孝心,賜居北宮舊太子所。
三日後朝議,博士聶少君上明堂疏,詔拜少君為騎都尉,特理明堂之事。
長樂宮,長信殿。
秋氣稍降,薄太皇太后攏著輕袍,團著高髻,華勝淺搖,正聽著殿中的俳伎唱歌,乾枯的手掌怡然自得地打著節拍。歌聲慷慨壯麗,是河間的曲調,聽得薄太后舒服地眯起了眼。
“皇上駕到——”
顧淵大步闊袖地邁進來,挑眉道:“皇祖母今日倒有興致。”
“皇帝治國有方,老身自可以放心聽曲兒。”薄太后笑道,命人給皇帝布一張高足案,斟酒款待;又命繼續奏樂,那歌姬跪坐殿中,有些緊張地接著唱了下去——
“……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這歌姬聲音柔美,楚楚可憐,顧淵聽著聽著,眉頭卻漸漸鎖起,這樣犯忌諱的曲子,也只有長信殿裡敢唱了。他側首去看薄太后,彼卻閉目怡神,意態容愜。一曲終了,薄太后慢慢地拍了拍手,低聲問道:“皇帝看這曲兒,唱得如何?”
“歌姬嬌媚,唱不出曲中周朝大夫的激憤。”顧淵斟酌著道。
“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薄太后微微一笑,“你的表字是子臨,老身沒有記錯吧?”
“是,多謝皇祖母惦念。”
“你要記著啊:聖王禮樂,必待積德百年而後成。”薄太后望向他,那目光沒有絲毫的惡意,卻仍舊讓他心底一寒,“便是孝欽皇帝在位的時候,外攘四夷,內平諸侯,治河徙民,築陵起邑……便是孝欽皇帝這樣的折騰,也並不曾議過什麼明堂正朔。孝欽皇帝與老身說過,待得子孫後世,四海昇平了,自可以直接往泰山祭天去,萬世一統,哪裡還需要什麼明堂呢?孝欽皇帝信那些裝神弄鬼的方士,老身當年也恨得很,如今卻覺得,似聶少君那等誇誇其談的儒生,比方士還要可恨!”
顧淵沉默。
薄太后一下子說了許多話,自己也有些累了,“老身知道這些話你不愛聽,你十七了,不是小孩子了。聖人書你讀的比我還多,自己去想想吧!”說完便徑自站起,一邊鄭女官連忙來扶,她便顫巍巍地往裡走了,獨將年少的皇帝尷尬地拋在前殿。
那一班子唱歌的樂府未得詔命不敢擅去,卻也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皇帝低頭把玩著手中的青銅綠玉爵,樂府便都屏著聲息靜候他發話。皇帝的臉色冷得可怕,目光是沉的,宛如一把斂了鋒芒的劍,誰也不知會在何時出鞘傷人。
“哐”地一聲,他將青銅綠玉爵擲在了地上,長身立起,徑自走到那歌姬面前,狠狠地拈起她的下巴掃了一眼,又一把甩開了她。
“都跟我來!”他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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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與初秋的交隙並不分明。薄暖倚著宜言殿的朱門,已能望見御溝中零落的黃葉。這些天來,顧淵忙得離譜,兩人一直不曾見面,她想,原來這秋天是一層一層地涼下來的,而這種涼意,她只能自己一個人體會。
寒兒走來給她披上一件外袍,“婕妤,外頭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