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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悍不畏死的刺客……若果然是由太皇太后指使……
薄氏一門,這麼快就要放棄阿暖這顆卒子了麼?
還是說……阿暖,觸到了他們的什麼底線?
是因為……因為阿暖救了他?因為阿暖……愛他?
不,不會這麼簡單的。
一定還有什麼關節,他還沒有思考清楚。
顧淵不由得又想起了在長秋殿中哀傷待老的母親。自己真的錯怪她了麼?可是阿母啊……有時候,孩兒真想把你關起來,只有這樣,你才不會惹禍,你才始終是安全的。
阿母……這天下滔滔,竟再沒有了你的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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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少君受了廷杖,連路也沒法走,猶是揉著腰去承明殿上再次謝過太皇太后與皇帝陛下的恩典。顧淵的眉頭動了動,命人駕來一輛牛車送他回府。聶少君搖搖晃晃地往車上一趴,便兩眼一閉,呼呼大睡,滿朝公卿見狀,都是搖頭咋舌。
牛車一路駛到皇城東北的里弄中,聶少君一瘸一拐地跳下車,穿過裡坊中飄散出的油煙和流淌著的臭水,走到一座小舍之前,將門口油氈一掀便鑽了進去。
簡陋的小屋中,赫然全是竹簡。牆邊灶上,案頭床腳,密密匝匝,重重疊疊,毫無章法地四處亂扔。聶少君在這一片迷茫如海的書叢中卻是行走自如,徑自從門後帚箕之間抽出了一幅帛書。
他拂去案上一應筆硯物事,將這幅帛書披展開來。
竟是一幅大靖皇朝的郡國輿地圖。
聶少君伸出瘦長的手指,自圖上的長安慢慢向下移動,找到了臣屬大靖的滇國的都城,邛都。
滇國反亂?
廣穆侯果然是出了名的勇略……他就不怕聖上派他去平叛,讓他有去無回?
聶少君冷冷一笑,又將地圖緩緩捲起,扔到了門後。然後他便趴倒在床上,忍著廷杖的痛,繼續寫自己的明堂之策。
夜漸深。
季夏的溫暖飄忽將逝,斗室未燃燈火,光線隨簾外夕影一同暗了下來。聶少君再看不清簡上的字,將筆一扔,漫無邊際的黑暗裡,又感覺到從臀部到腿間皮肉撕裂的疼痛,叫他齜牙咧嘴地牢騷了一番,終於是累了,累了便只好睡了。
入睡之前心中還在迷迷糊糊地想著,若是家中有個女人,自己此刻是不是能吃上飯?
將老母留在廣川鄉下,他是立誓要衣錦才能還鄉的。然而廟堂險惡,宮闈難測,他不過剛來數月,就彷彿快要被這叢深海壓得窒息掉了。
也不知高高御座上的那個人,是如何能在這樣的地方撐持一生?
糊著泥的篷窗外,一個纖細冷淡的人影已經靜立了許久,見屋中人已發出沉睡的鼾聲,又猶疑了片刻,才終於伸手拈起門簾,走入房中。
“哐”地一聲,她的腳步踩到了地上的竹簡,在這靜謐無聲的暗夜裡尤顯出幾分空曠。
今夜無星無月,黯淡的光影裡,她只能見出床上少年修長的輪廓。她慢慢走過去,將手中的小瓶輕輕放在了他的枕邊,便轉身欲去。
“啪”地一下,一隻手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子,床上熟睡的少年驀地睜開了冷厲的眼——“誰!”
女子倒也毫不驚慌,冷著容色道:“是我——聶公子還不放手?”
聶少君眯著眼,只能看見女子高挑清雅的輪廓,在黑暗裡氤氳成一團染透蘭香的迷濛霧氣:“你?你又是誰?”他不肯放手,話音卻漸漸懶了,“佳人來夜半,聶某真是受寵若驚。”
“放肆。”女子冷冷地道,“我只是來給你送一瓶傷藥——聽聞你上疏為梁太后說情?”
聶少君清醒了些許,“那又如何?”
女子短促地冷笑一聲,“你膽子大。”
聶少君一手撐著腦袋,斜著頭看她,“要論膽子大,我還是不如你。”
女子靜了良久,幾乎讓聶少君以為她不會再說話了,她卻還是開了口:“我叫陸容卿。”
聽到這個名字,聶少君一個激靈,險些從床上跌下去。然而他到底是端住了臉色,不至於驚訝得丟了份:“我知道。”
“你往後可叫我容卿。”她慢慢道,“上次你說的話,我考慮了很久。”
上次?上次是哪次?聶少君全不記得自己跟這位在城郊守陵的清淡如死的先太子妃有過任何關聯,但他此刻不能亂說話,他已經知道自己觸到了某條危險的線——“如何?”他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