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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蘇木工整得讓人毛髮直豎的館閣體,柳知府心中暢快起來,看蘇木也順眼了許多。
當下對此人也有了興趣,就站起身揹著手慢慢走到蘇木身邊,定睛看去。
蘇木正在做第一題,字雖然寫得慢,卻全對了。更奇怪的時候,每默寫下一個完整的句子,他都會下意識地空上一格。
古代的書籍都沒有標點,讀書人在看書的時候需要自己斷句。當然,來參加考試的童生因為學養關係,有不少人還做不到這一點,也就是教書發矇的先生怎麼斷,就跟著怎麼斷。
而斷句這種東西又是考較一個讀書人基本功是否深厚的標誌之一。因為聖人之言大多言簡意賅,一句話因為斷句不同,也能產生不少歧異,在學界也有許多不同的解讀。
比如最有名的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可以斷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也可以斷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就因為標點不同,含義卻大相徑庭。
見蘇木在斷句的時候自動空了一格,柳知府一笑,心道:畢竟是個少年人,難免有炫耀之心。不過,他要空一格,你也不好說什麼,科舉考場上,也沒有硬性規定不能空格。蘇木是韶泰的學生,韶老夫子在保定府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儒。蘇木今日的斷句,估計也是韶泰自家對經義的理解。聽人說,韶泰也是理學門徒,且看看他對聖人之言的理解與我可有不同。
這一看,只十幾句,柳知府倒是一驚。
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氣:韶泰果然厲害,對於經義的理解,別說是在整個保定,就算是放在全天下,也是第一流的。蘇木能夠拜在這樣的名師門下,也是他的運氣。若是本府當年也有這樣的名師指點,又何至於蹉跎歲月,四十歲了才進士及第。
“韶泰的學問果然精深,蘇木一字一句斷得如此之好,估計平日裡也是下了苦功的,如果他今天的題目真的做得不錯,倒不妨……”;柳知府有些猶豫:“我對蘇木,卻是有些苛刻了。”
柳知府卻不知道,蘇木之所以斷句,那是下意識所為,這也是現代人寫作的習慣,倒不是有意炫耀。他進考場之前,兩個女孩子又哭又鬧,搞得人盡皆知,此刻惟恐不低調,又怎麼會在關係到自己前程的科舉場上出妖蛾子?
不過,歪打正著,讓柳知府對他的觀感好了許多。
可惜柳知府並不知道,現代出版的古文典籍中的標點都是經過近現代無數國學大師們斟酌推敲過無數次才最後定案的。這幾題以前的那個蘇木早已經背得熟了,現在的蘇木在大學裡研究的就是這個,也讀過幾次,兩個身體的記憶一對照,就隨手寫了出來。
可以說,他的斷句融會了從民國到現代無數人集體智慧的結晶。
柳知府看得不住點頭,越看下去,心中越驚。通常是一句話他以為自己已經完全理解了,可蘇木空上一格,卻變成另外一種模樣。看似意思大變,可微一琢磨,卻別有一番滋味。
“恩,本府剛到保定,還沒來得及與地方上的飽學大儒交流,以後得閒,倒是要同韶老夫子多多交流。”
作為一府之尊,又是本次府試的主考,老這麼站在蘇木身後看卷子不成體統,也有舞弊情疑。
柳知府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期待,抬頭看了看其他考生。
考場裡一片靜謐,三四百名考生都將頭埋在考卷上,但表情卻各有不同。
有的考生寫得非快,只片刻就將第一題寫完。不過看他的衣裳和雙手,已粘滿了墨汁,看起來很是狼狽,估計是個毛糙之人。
有的考生寫得很慢,寫上一句話就停下來,咬著筆桿子皺起眉頭,老半天才再次落筆。就彷彿手中的筆重逾千金,每寫一個字都要耗盡全身力氣一般。
更有童子從頭到尾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看著前面發呆,目光空洞麻木,不用想,肯定是記不去這段文字。
像蘇木這種不緊不慢地答題,一臉從容淡定的並不多見。
柳知府禁不住感嘆一聲:這童子試真是乏味,什麼人都能進考場來。不像有功名的讀書人,一提筆做卷子,都是瀟灑自在,這才是讀書人應該有的心性啊!罷罷罷,這經帖題沒意思得緊,等下交卷,讓學政衙門的人審吧,反正都是死記硬背和書法上的工夫……不,倒是蘇木卷子上的斷句還值得一看,就由本府親自閱卷好了。
他摸了摸下頜上的鬍鬚,不覺意動。
三道題,又是默寫,總字數也不過一千多字,不少考生很快將寫完了,把卷子放到一邊,等著考官收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