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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上了藥,明天我再過去上次藥,傷口不輕,怕是要留疤……而且,天熱癒合得慢。”易郎中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既沒有追問事情的經過,也沒有責備她們的晚歸。
這聲音令易楚寬慰與心安。
易楚站直身子,將廟會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遍,只有意隱藏了易齊推她的事。
易郎中凝神聽著,突然開口問道:“是榮郡王的馬車?”
“應該是,”易楚不太確定,“是聽兵士這樣說的……爹,您這衫子溼了,待會換下來,我替您洗洗。”
易郎中笑笑,“等明兒再換,你也累了一天,我叫人送了三碗麵來,吃完了早早歇息。”
易楚點點頭。
晚飯擺在院子裡,易齊並沒有出來吃。她隔著門縫說,在廟會上吃撐了,現在還飽著。
若是以前,易楚會將面送到她房裡,可眼下她不想見到易齊。
父女兩人就著明亮的月光各懷心思地吃了飯。
因是中元節,人們怕遇鬼,天黑之後就很少出門,易郎中早早將醫館落了鎖,一家三口各自歇息。
換衣服時,易楚發現小腿肚子青紫一片,摸上去仍是痛得很,臉上也是,腫痛得厲害,而且清清楚楚地浮起了五個指頭印。
想必易齊也好不到哪裡去。
回過神來,易楚便有些後悔,剛才下手太重了,而且也沒聽易齊解釋,或許她有什麼隱情。
可再有隱情,也不能算計一母同胞的姐妹吧?
想過來想過去,易楚也分辯不請自己到底是對是錯?
到底是年輕底子好,第二天早上起床時,易楚臉上的浮腫就消失了。
易齊卻仍然沒有出來吃早飯。
中午亦是。
易楚終於沉不住氣,推開了西廂房的門。
屋子裡靜悄悄的,淺粉色的帳簾低低垂著,易齊顯然還在睡覺,有時斷時續的呼吸聲傳來。
易楚正要回頭,突然覺出這呼吸的不對勁來。
比平時要粗重和急促。
易楚快步過去撩開簾子,看到易齊滿面潮紅地躺在那裡,因為難受,她的眉頭緊緊蹙著,臉頰淚痕猶存。
定然是哭著哭著睡著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燒的,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易楚暗暗自責,早過來看看就好了。
到醫館跟父親說了聲,又端了盆冷水,攪了帕子給易齊擦拭。
冷水激得易齊嘟噥了聲,下意識地側過頭,躲避著突如其來的冷意。
易楚愛憐地摸著她的額頭,低聲道:“阿齊,都是姐不好,姐不該跟你置氣。”
許是聽到她的聲音,易齊慢慢地睜開了眼,那雙嫵媚的眼眸空洞而茫然,片刻,才將眸光凝在易楚臉上,嘴唇嚅動著,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易楚拍拍她的手,“好好休息,有什麼話,等好了再說。”
易齊搖頭,又要開口,卻掙不過身體的無力,沉沉睡了過去。
易郎中送走醫館的病人進來把脈,好一會才道:“是受了驚嚇,氣鬱於心,夜裡恐怕又著了涼,只要熱能退下來就不要緊……我去煎藥。”
聞言,易楚看著易齊燒得通紅的臉,心裡越發內疚。
昨日那番情景,易齊怎麼能不受驚嚇?
自己又不問緣由,劈頭給了她兩個嘴巴,也難怪會氣鬱於心。
說到底,她也只十二歲。即便有錯,自己也該多教導勸說她才是。
一時,易郎中煎好藥端過來,易楚喚了好幾聲,好容易叫醒易齊,勉強餵了半碗藥,還有一半順著唇角流了下來。
易楚又拿帕子細心地擦拭,然後掖好了薄被。
易郎中感慨萬千地看著她,“藥里加了些安神的東西,估計能睡幾個時辰,你回房休息會,還得照顧阿齊。”
易楚搖頭,“我看著阿齊,心裡安生些。”
易郎中便不勉強,從書房搬了把藤椅過來。
易楚沒心思做飯,易郎中笨手笨腳地熬了鍋粥,兩人湊合著就著根生黃瓜吃了。
易齊睡得很不安穩,時不時驚叫兩聲,又喃喃地喊著什麼,有時候喊娘,有時候喊爹,更多的是喊姐姐。
易楚更加心酸。
娘離開的時候,易楚才三歲多,已經想不起孃的模樣,只模模糊糊地記著娘生得很漂亮,身上有好聞的香味,每天極少出門,大多在繡花,也做好看的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