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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頗錯亂,身邊的人忽然板起了臉,母親忽然不再叫他阿肇,他們所慷慨激昂地談論著的,卻還是阿公當初拉著他說的事情……
六歲的他根本聽不懂那些話,他只覺得自己像個多餘的泥人,只要團團地坐在這大得出奇的後殿裡就足夠了。
他很難受,難受得喘不過氣來,這金燦燦的王袍已幾乎要將他小小的身軀壓垮了。
他想,方才母親既然縱容了他替他喝了酒,那現在他再求求母親,可不可以更得一些寬赦呢?於是他低著頭又去拉母親的衣袖:“我想回去,孃親。”
徐斂眉沒有理睬他。
“我想回去!”他鼓起勇氣放大了聲音,“我、我不要做這個王!”
***
大殿上陷入一片令徐肇恐慌的死寂。
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但他們確然都聽見了這句話,都朝徐肇望了過來。徐肇侷促極了,他想躲閃,這偌大殿堂空空蕩蕩他竟無處可以躲閃,他下意識又想找母親求助,母親卻不看他。
徐斂眉朝眾人笑了一下,道:“主君乏了,鴻賓,送他回去休息。”
鴻賓過來對徐肇婉言道:“主君,我們走吧。”
連鴻姨也叫他主君了麼?徐肇睜大了眼睛,好像自己被欺騙了一樣瞪著這些大人。
徐斂眉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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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奉明殿那邊的宴樂聲仍未止息,傳到徐肇在上宮的寢房,就撞擊出詭異的迴響。
小小的一個人抱著膝蓋坐在空蕩蕩的大床上,他想了很久阿公臨終前同他說的話。
他心裡是害怕極了,乃至於不敢回顧,那畫面卻又頻頻從深心底裡翻攪出來擾得他不敢閉眼。阿公到底是說了什麼?好像是說……是說……要……一統天下?
阿公那時候咳了滿床的血,身子都佝僂起來,卻死死抓著徐肇的手不肯放開。他說:“不論你父親有沒有將你母親尋回來……你都必得要……繼承我徐國的王位……做我徐國的王!這天下……已到了一統的關頭,不是徐國就是齊國……我不容許你出分毫的差錯!”他的五指摳進了徐肇的手臂皮肉裡,徐肇痛得大哭,他從來不知道向來和藹的阿公會有這樣執著到慘厲的一面,“我這一輩子……身為一國之君……卻受夠了有志不遂的苦楚……你要記住我的話,要帶著徐國……做這天下的霸主!”
阿公的雙目都眥裂了,那劍拔弩張的眼神底裡卻全然是脆弱的哀求。他在求他,他在求他的外孫,正如他一直以來求著他的女兒,來替他完成他所不能完成的事業。沒有人知道他的痛苦,正如他也不會知道他的女兒和外孫的痛苦。
徐肇將臉埋進了膝蓋裡,慢慢地,發出了一聲止不住的嗚咽。
不行……他還是害怕……他還是害怕啊!
“哼。”窗外忽然響起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我從未見過如此愛哭的男孩子。”
他驀地抬起頭,紅著眼睛嘶喊:“怎麼又是你!”他抓過身邊的瓷枕就丟到那聲音傳出的窗邊去,“你給我出來,出來!”
自打他從鄔城回到岑宮,這個聲音便三不五時地出來同他打岔,還總是挑在他心情最壞的時候,令他羞憤到不堪。他這回赤著腳走下了床,大聲哭叫道:“我倒要看看你,你是什麼——”
一隻手突然死死捂住了他的口。他瞪大眼睛“嗚嗚”地掙扎起來,那人將他放開了,道:“其實你的阿公,你的母親,他們都不在意你的死活,他們只是想逼你去做他們做不到的事情罷了。”
這話卻似擊中了徐肇的心,他發愣地抬起頭,看見那人穿著宮裡下人的短衣,他努力認了認,道:“你是廚下的人吧?”
那人好像全沒聽見他的話,“你以為他們很愛你麼,就像家人一樣?怎麼可能,你是徐國的王孫,你必是要繼承王位的,這裡就是徐國主君的寢房,你必要住一輩子的。”那人嘴角一勾,“你將一輩子做你母親手中的傀儡了。”
徐肇咬了下嘴唇。他聽得一知半解,卻有一種恐懼始終攫著他的心:“你說什麼……什麼住一輩子?!”
那人拿下巴指了指這燈火闇昧的寢房,“就是這張床,你阿公死在這上面,往後,你也會死在這上面……”
“我不要!”徐肇突然喊道,拔腿就往外跑。
那人冷淡地笑了一下,舉足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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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斂眉今晚喝得有些多了。
她走回奉明殿側殿的寢房,柳斜橋正在燈